海棠书屋 > 修真小说 > 长离序 > 第11章 幻妖
    “云宗主,这第二试以及第四试是否太难了点呢”嫣然问云倚星。

    云倚星摇头:“这第一环节的五试都不难,虽然表面上看通过有些勉强,其实大多是虚有其表,只要有足够的勇气和细心,通过不成问题,毕竟这第一环节,主要考的是流云步,待到第二环节,才是困难。”

    “第二环节如何困难”

    “呵,嫣然姑娘不必着急,明日你自会知晓。”

    嫣然浅笑,而后压低了声音:“若这第一环节便难住了思雨哥,宗主可有办法,让思雨哥通过么”

    未等嫣然说完,云倚星已摆手示意嫣然不要再说下去:“若通不过便没有机会了,姑娘先莫急,毕竟第一环节比试尚未结束,如今也尚未有一人通过,思雨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嫣然脸色一红,低声道:“刚才话里有损宗主威严,实是不该。”

    却听云倚星爽朗地笑了笑:“无妨无妨,你一心为思雨着想,倒是我这个当爹的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但凡是人,总要有些私心,但这私心总归要排在大局之后。今日若我不顾大局对思雨特殊对待,损我脸面事小,对思雨以后的成长却无半点好处,同辈人会慢慢疏远他,他失去的,将比得到的多得多,这岂不是舍本逐末么何况这只是一件小事,若这是天下人的事,后果便又严重得多了”

    “听宗主一番教诲,嫣然心里更加惭愧了。”

    “也就是随便聊聊,说是教诲便严重了。”

    “云宗主真是慈善亲切的人呢是嫣然见过的最好的大人物”

    “大人物却不敢当,听姑娘言外之意,似是见过许多当今有名望的人,却不知都是哪些人”云倚星已然从嫣然的话里听出些什么。

    嫣然自知说漏了嘴,一愣,随即又笑了起来:“也没什么,都比不上云宗主的。”

    很明显,嫣然的表情和话语,是在撒谎。

    云倚星亦知嫣然不便多说,便也不再追问,只是心里隐隐觉得,嫣然的家世好像不只是普通富贵人家那么简单,听刚才嫣然话中的意思,似乎她家还和江湖人士有比较深层的来往。

    “若隐凡师兄和寻逸师兄过这一关,应该怎么来过”千痕面对眼前如此多的毒物,一筹莫展。

    当看见了眼前那条九头巨蛇,千痕的眉头又锁紧一分。

    “这巨蛇如此难缠,怎样才能将其击倒慢着”

    千痕突然间想到了什么,锁起的眉头亦渐渐舒展开来,面带笑意:“原来是这样”

    说着,千痕将手中的短笛横放在胸前,而后运转灵力,让短笛在胸前快速旋转,随着笛身转速越来越快,四周形成了强烈的气流,随着气流强度逐渐增强,四周的落叶皆左右两边散开,中间被气劲吹出了一条路。

    只见千痕右掌朝前一推,短笛立刻朝前疾飞而去。

    随后千痕施起流云步,立刻跟上那玉笛。

    笛音乍响

    众多毒物为笛声所吸引,飞身便朝千痕袭来。

    却见千痕毫不惊慌,嘴角微翘,那毒物尚未接近千痕便被短笛四周的强劲气流所弹开,不情愿地被吹到左右两边,同那落叶翻滚在一起。

    千痕紧跟着短笛开出的道,已通过了一半路途。

    “刚才一直在想如何同那巨蛇搏斗却差点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这第一环节主要考的是流云步,意思是只要通过便可,并不需要把那巨蛇击败。而这路上的众多毒物也只是障眼法而已,在气劲的保护下,这些东西根本近不了身,也就是说,若将这些毒物排除考虑,实际上我面对的仅有这条大蛇而已。若仅是这条大蛇,便十分容易躲开了,只需利用流云步迅速从一边穿过,待那巨蛇反应过来之时,也无时间朝我发起连续的攻击,它唯一的一次攻击,只有用那蛇尾横扫一下,不过这一击,便十分易躲了。原来,这关竟是如此简单”千痕想着。

    果然,当千痕快速从九头巨蛇身边经过时,巨蛇无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扑向千痕,下意识地长尾横扫而去。

    只听得千痕一声轻笑,而后身子整个腾空而起,轻易地躲开了巨蛇这一击,待双脚落地时,伸手捉住了那短笛,笛声戛然而止。

    千痕又是一声轻笑,身后那毒物以及九头巨蛇便渐渐隐而不见,唯余风卷着残叶,缓缓旋落在千痕脚边

    “刚才那关是无花谷的招数,这关果然是破雪门的招数么”萧寻逸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顿时冷滞,而后空气中便兀然飘起了雪花。

    “看来师父是下了一番苦心”如此想着,萧寻逸从背后抽出了钢刀。

    雪花原地旋转起来,片刻后,铺天盖地地朝萧寻逸打来。

    萧寻逸并不慌乱,钢刀急速舞动起来,任那雪花如何多,却没有一片可以沾到萧寻逸的衣服,原来萧寻逸将那刀式舞成了一道屏障,钢刀与雪花碰撞处叮当作响。

    雪花在萧寻逸眼前一片片地飘落,片刻后便堆积成了厚厚一层。

    雪花停下了攻势,因为所有的雪花都已被萧寻逸斩落于脚下。

    萧寻逸得意一笑:“只有这些伎俩么”说着便欲收刀。

    双脚正欲朝前迈时,萧寻逸发现了不对劲。

    那雪花有一部分化成了水,浸湿了周围的土地,而后又凝结成冰。

    周围一丈的土地全被冻结,萧寻逸的双脚,亦被冻于这坚冰之上。

    “这竟忽略了这一点”萧寻逸暗运灵力,聚力于双脚,一声轻喝,欲挣脱这坚冰,竟不能行。

    寒气阵阵,由双脚渐渐传入萧寻逸全身。

    萧寻逸活动了下手关节,已显得有些迟钝。

    “这样多呆一刻,身体便迟钝一分,得立刻脱身才是。”如此想着,萧寻逸将钢刀用力插入地下半尺,而后使出全力,围着自己划了一个圈,切断了脚下的坚冰同周围坚冰的连结。

    待做完这一切,萧寻逸已有些气喘:“没想到这坚冰竟如此坚硬,更甚于山石应是附着了师父的灵力吧”

    再将钢刀拿于眼前去看时,刀刃已有了几处破损。

    “哎,也罢。”一声轻叹,萧寻逸再次运灵力于脚下,随着“咔嚓”声不绝于耳,萧寻逸“腾”得一下飞身而起。

    双脚着地时,萧寻逸立刻将钢刀挡在身后,而后便听得钢刀同冰块相撞的声音叮,叮铛,叮。

    萧寻逸一声哼笑:“就知道你会来这一手。”回头看去,地上已落下了四五个拳头大小的冰块。

    萧寻逸又将钢刀置于眼前仔细看了看:“这么好的一把刀,废了,唉”说罢,萧寻逸重新将钢刀背于身后,大步朝前走了去。

    此时,千痕过了第三试,萧寻逸已过了第四试,杨隐凡马上就要遇到第五试,而云思雨,仍在第二试。

    这期间,又有些人被淘汰出局。

    “公子肯听小女子一番倾诉,小女子感激不尽。”女子欠身道。

    “心里有什么委屈,这便说出来吧,我听着。”云思雨浅笑。

    女子心里一暖,将那仅有的一张木凳让与云思雨:“公子坐着便好,客人怎么能站着呢”

    “只有这一张凳子,你要如何”

    “公子肯为小女子暂留脚步已是牺牲许多,我又怎会在意站或坐”

    云思雨让不过,便坐了那木凳,凳子非但没有温热,反而冰寒彻骨。

    愈孤苦,心便愈冰寒彻骨。

    此时,天空又小雨。

    雨滴打在树叶上,“嘀嗒”作响。

    女子看了看天空,一片乌云正好飘过头顶,光线随之暗了几分。

    “恐会下大,公子随我进屋去吧”女子劝道。

    却见云思雨轻轻摇了摇头:“这雨不会下大,且这雨声甚是好听,在这庭院便可,便不进屋了。”

    女子便也不提进屋之事,当下便站在云思雨面前,诉说起来。

    雨声,人声,轻柔地飘进云思雨耳中。

    “我本是红尘中卖唱的一个歌女,生活虽然不算太富裕,但因为弹得一手好琵琶,唱得一首好歌,也挣了一些银两,本想着再过一段时间便结束这风尘生活,过平凡人的日子,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平平淡淡地了此一生,恰在此时,碰见了他。”

    “他是谁”

    “他是官宦子弟,却少了一般官宦子弟的轻浮。琴棋书画,他样样精通。更让我动心的一点,便是他也像公子这般懂这琵琶,琵琶里的悲喜,他都能听得出来,往往在我最伤心时,他带给我惊喜,送些饰品,写些诗词,或者为我谱一首新曲。他还安排人手,将那些对我举止轻佻的人全部赶出我的视线。人声能得一知己,是再好不过之事。我也是一女子,遇见如此完美的男人又怎能不倾心,不久,我们便双双坠入爱河”

    “后来呢”

    “他是有名望的人,断不会将我明媒正娶回家,我也不计较什么名分,只希望能多陪在他身边一会儿,为他排忧解闷,便很满足了。好景却是不长,他家里出事了。”

    “什么事”

    “被人诬陷,他父亲被革职查办,投入大牢,他家被抄充公,他一夜之间从天上掉入地狱,一朝身败名裂。以前同他交往的人亦渐渐疏远了他,陪在他身边的,只剩我一人,当真是门可罗雀,庭前愈稀。他不习惯过穷人的生活,衣食住行便都由我一人负担。我用积攒下来的银两,让他继续过他以前的生活。我不计较在别人面前如何抛头露面,我只在乎,每晚卸妆后,能和他谈谈心,陪着他,弹唱只为他写的曲子。这样的日子虽然艰苦了些,却不寂寞。如此过了月余,他不忍我如此辛苦,亦知我有隐退之心,便决定与我隐居于南山脚。我们便在南山脚下安了家,只我们两人,每日里过着神仙一般的生活。那两年,是我最幸福的时光,但我知道,每晚他都会叹气,他不甘心,满腹经纶本可以经世济国,亦可以助他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如今却只能与我生活在这清静之地。他心里的苦,我多少能明白几分,也因此,那两年里,我一直都托以前的姐妹暗中关注着那件案子,希望有朝一日,朝廷会为他父亲平反。”

    “你既然那么想同他在一起,却又为何调查那件案子若有朝一日他父亲被平反,他便很难留你在身边了,你应该知道这一点,你这样做何苦”

    “公子睿智,事情后来的发展正如公子所说。可我实在不愿意看到他如此难过,每晚夜不能寐。那天,城里传来消息,他父亲被平反,官复原职。当他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你不知道他有多开心,那种开心,比和我在一起最开心的时候还要开心,那时我便知道,在他心里,排在第一位的,永远是他的家庭,他的功名利禄。他迟早是要离开的。如此过了月余,他却始终没有提出回去之事,但是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了,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同我吵闹。我终于明白,强留下他的人,他是不会幸福的,尽管我可以用我的所有去服侍他。他整日郁郁寡欢,让人看了好不心疼。而他之所以没有开口提出离开,是因为他觉得会对不起我。我突然觉得,我成了他的绊脚石,是我连累了他。”

    “然后你便和他一起走了”

    幻妖讲到这里,泪已拆成两行。

    “实在不忍心看他那个样子,我的心好痛。那天,我做了一桌子他最爱吃的菜,打扮成他最喜欢的模样,对他说,吃完了这顿饭,我们就离开这里,回到城里。我原以为,他会很高兴,谁知听到这里,他更加犯愁了。他虽然嘴上不说,可我知道,他不想带我走,他怕他家人不同意,更怕他的那一群朋友嘲笑他。我强颜欢笑,告诉他,卿自可独走,我会同几个姐妹回故乡,好好过日子。他释怀了,他终于开心了,就像我第一次见到的他,神采飞扬。他走的时候,承诺说会找时机接我过去,因为他说他需要时间打点一切,我笑着说好,他终究还是走了。”

    “后来怎样了他是否再也没有回来过”

    “后来,没有后来了他走了以后,我就知道,他永远都不可能回来了,没有他,我要怎么活下去他是我这一生唯一的男人,失去了他,我同时失去了一切。在他回到家庆贺时,我便在这个院子里,那棵枯树上,用一截白练了结了自己的生命。我不会再成为他的累赘,他会重新开始他新的生活我希望,这是最好的结局,可是,可是”

    幻妖已泣不成声。

    云思雨亦有感于幻妖的身世,心中一痛:“可是怎样了”

    “可是后来,他竟又回到了这里,这已是三年之后,他看到了葬着我的那个坟头。他开始自责,他开始后悔,他开始流泪,他哭着说对不起我,说,让卿等得太久,我这便陪你然后,他一边哭,一边扑在坟上以头抢地,如此两天,他竟哭死于坟头之上。没想到,到头来,竟是我又害了他”

    听到此,云思雨不由又红了眼眶,一声轻叹。

    女子便一直哭,早哭成了泪人儿。

    小雨,一直下着。

    空气中,尽是哀伤。

    “你幻妖随幻境而生,幻境生,你则生,幻境消,你则亡,寿命如此短暂,却为何还要想这感伤之事”云思雨问那女子。

    “不去想,便不想了么谁能控制得住这想念”女子如此回答。

    云思雨一愣,呆住了。

    琵琶声绵延而起,将那雨同思念揉成一个个清澈的音节,撒向天边。

    长夜,三更雨。红罗帐,伴君旁。

    白日,纷飞雪。两三念想,泪复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