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祁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自已一时担心妻子安危,不顾一切的行为在场的众位可都是看的一清二楚了。如今自己再想“情义两全”怕是不能够了。要说李祁隆心中,要自己背叛师门是万万不能,但要让自己诛杀唐门,也是一百个不愿意。自己只想但愿双方能够化干戈为玉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刚才眼看同门要遭不幸自己不得不出手,如今妻子也遇不测,不及思索挺身而出,终于暴露了内心的想法。
段冰刷刷两剑将蜀山的三名弟子逼到了死角,不再追击。陈雷收一双长藤阻挠李祁镇的攻势。眼下,蜀山大弟子眼看“投敌”,余人不足为虑,众人兵不见血刃就消弭了一场灾祸,唐尙云微微点头暗夸段冰的机智。其实,他也老早就看出李祁隆的内心想法。只是正思量如何才能让这顽固的妹夫“大白于天下”却是犯了难,还好自己的三妹妹也一心要试试自己的夫君,顺势推舟也晓得了夫君的内心。
唐婉瑜身为唐天门的独生爱女,又是结发妻子最后一个孩子。唐天门如何能够照顾不周?谁说“金晶甲”只有一件?大儿子征战沙场,出生就穿着一件。另一件乃是先妻的遗物,“金丝蚕甲”就在唐婉瑜身上。这护甲触若流水,坚若冰清。别说是一柄普通的飞刀,就算是唐天门自己的金刀杀到都不一定能一击穿透。唐婉瑜眼见自己中招时丈夫焦急的提醒,心中早已暖烘烘的,干脆一个顺势就佯装倒下诚心要让丈夫再不能徘徊不定。
李祁隆也是关心则乱,倒忘了妻子这一茬。如今左右为难,还是先把怀中的妻子放了下来。看着唐婉瑜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自己是生气也不是,懊恼也不是。蜀山弟子眼见“大师兄”这一去,怕是怎么也不会回归本阵了,本想最后一击的李祁镇也抛下了树枝,恨的直咬牙关。
眼看一场大战就此要销声匿迹,突然一个轻微的声音道:“隆儿。。。”却是阵中已经半死不活的李一枫颤抖的喊道。蜀山门人个个眼眶擒泪就要流下,如今之势,自己固然不能脱身,只有随师父葬身天山也算是报答了师父的养育教诲之恩了。
想到此处,众人倒是释然了,扶起地上的师父,一个个静静的等待死亡的降临。李祁隆听见师父呼喊自己的小名,从小的种种萦绕心头。转头对妻子温声说道:“婉瑜,师父待我如同亲生儿子,我自小父母双亡,我变视他如亲生父亲。你让我去和师父说句话!”唐婉瑜乖乖的点了点头,撒开了一直仅仅抓着的臂膀。
李祁隆一步一步的向师父走去,谁都没有阻止。这几步的路程,李祁隆似乎走了很久很久,当他看到衣服原本俊朗的外貌如今早已显得憔悴不堪,乌黑的头发似乎也暗生了几屡白发,一股清泪再也暗藏不住流了下来。李一枫强练神功,欲速则不达,如今内功反噬丹田,全身经脉寸寸尽断,就算是活下来也一辈子是个废人了。此时他颤抖着只能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了。
李祁隆俯下身来,将耳朵凑到师父嘴边。李一枫强运一口混乱不堪的内力,颤巍巍的哼道:“从、、、从今以后,你便是我、、、、我蜀山第十二代掌门、、、记得你对师父的承诺。”李祁隆脑中打了一个闷雷,此时此刻师父竟然将门派大任交予自己的手中,更提醒自己曾在祖师爷面前发过誓言:“此生此世愿为蜀山门人,维护蜀山,保护蜀山门人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这誓言还如同昨日一般清晰,师父正是在自己发誓之后才将绝技传授自己,好日后接任掌门一职。
李一枫虽然说得含糊,但身边的弟子却一个个听得分明。李祁镇一听之下,心中早已不岔,只是师父命在旦夕不便发作。李一枫说了一句后,紧闭了双眼,好大一会才缓缓睁开,命令道:“蜀山门人,拜见新掌门!”
这一句用上了最后一点力气,言语威慑,让人不能抗拒。其余三名弟子闻声一个个单膝跪地,向李祁隆拜道:“我等叩见掌门人!”李祁镇纵有一万个不愿意,此时木已成舟,只能容后再议,跟着参拜起李祁隆来。
李祁隆并不接礼,只向李一枫推辞道:“师父!”这个“师”还未喊出,就见李一枫已经面无人色,仙逝了!
李祁隆一声惊呼,扑下来死死的抱住了师父,两眼泪水如同决堤收拾不住。其他四名弟子一明真相,如同雏鹰失了雄鹰一般全都跪了下来,放声大哭起来。
在场众人无不动摇,想这李一枫一生潇洒,做过许多深为江湖同道称赞的大事,如今却埋身于此。唐天门也跟着做了一辑,唐门中人见门主行礼,也都跟着行了半礼。
李祁隆只觉师父的气息一点点的消失不见,慢慢的连身上的体温都开始缓缓下降。“掌门!此次出击,到了这个时候。我门眼看就要损失殆尽,还请掌门人示下!”说话的正是三子之中的李祁云。
李祁隆直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一声“掌门”乃是叫的自己,他缓缓抱起师父的尸体,转身面对唐门中人。
这一刻,唐门众人一个个哑口无声,既不出击也不防御。要看看这新掌门下一步的举动。李祁隆深吸一口气,道:“今日蜀山唐门必有一战,生死有命!”
竟是下了死命令要与唐门抖个你死我活了。五行旗闻言兵器尽出,全心防御起来。就在此时,只听轰隆隆的声音从远处飞速接近。约有二百余众浩浩荡荡的赶来了,这一群人身着三色彩衣,是其余三旗的旗众赶来了。
众人刚到院外就止步不前,只有三名副旗使跨进了院子。当中一名道:“‘锥冰旗’副旗使杨义通参见门主,门主受惊我等营救不及罪该万死!”唐天门一摆手不再言语。
这一下,蜀山门人仅有五人存活,就是插翅也难飞了。李祁隆却不为所动,只死死盯着眼前的蜀山门主。杨义通接道:“遵照段旗使的指令,我们将小少爷也带了了!”之间人群一开,一个奶妈模样的妇女怀抱着一个婴儿,由两名旗众左右看护缓缓走了出来。别人还可,唐婉瑜一个箭步就跑了过去,定眼一看,真的是自己刚出生四个多月的宝贝,如今头发倒是长长了不少,但是小嘴下面的一颗小黑痣还是一眼就看的见。唐婉瑜欢喜异常,急忙抱了起来,泪水模糊。
李祁隆一怔之下,一个纵身也要去看看自己的孩子。手中却抱着师父的遗体,硬生生的钉在了原地。唐婉瑜一抬头,目光跟丈夫接在了一起,眼见丈夫一脸期盼的眼神。唐婉瑜缓缓向他走去,这一去犹如走了千万里路程,无人阻拦。待走到李祁隆身前,唐婉瑜将双手一伸,轻声说道:“孩子生下来你还没抱过,你抱一抱他吧!”
李祁隆看着襁褓之中熟睡的婴儿,纵然此时外面已经杀的天昏地暗,这婴儿依旧是一副睡意正浓的样子。这是自己的孩子,自己和最心爱的人的孩子,孩子还太小,不知道江湖恩怨,不知道世事无常。
李祁隆叹了一口气,俯身在婴儿脸上轻轻的亲了一下。婴儿似乎被他那钢针似的胡渣刺了一下,小嘴一撇就要醒了。唐婉瑜和李祁隆看着这小襁褓会心的相互一笑,茫茫雪山之中,难得的有这一丝的天伦之乐。李祁隆却不接下孩子,身子向后一退,说道:“娘子!我身为蜀山掌门,此生此世恐怕不能再与你再续前缘了。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孩子!”唐婉瑜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祁隆一狠心,一个纵身回身跳出二丈远,朗声道:“二师弟,带上七师弟和三师弟,我们一起杀出去!”转瞬之间,不但蜀山弟子,门外的数百唐门弟子都是掏出了兵器。李祁隆一言不发,怀中抱着师父的遗体就要接战,唐婉瑜大喊:“不要!”她情知丈夫这一举动无异于自寻死路,万般柔情只化作一股忧思,双眼无助的望着爹爹。
五行旗旗主本已准备就绪,只待李祁隆上前就要将这一众斩为肉泥。唐天门抬头仰望天空,只见一道流星飞速划过,转瞬即逝。
久久沉默的众人望着唐天门,如此绝好的时机只需门主一声令下,从此再无蜀山的立足之地。
唐天门一声威严的声音道:“让他们走吧!”什么?众人只道听错了,一个个不敢相信的表情。
“让他们走!”唐天门一声怒吼,接着就重重的咳嗽起来。
五行旗旗主得令,面带不甘的一齐命令道:“‘五行旗’听令,让开道路,放蜀山弟子归去!”这一令包含着万般的无奈和毋庸置疑的权威。
门外旗众一听之下,缓缓的分开两道,露出一丈多宽的道路来。
李祁隆抱着师父,带领着师弟们一步一步向门外走去。唐婉瑜眼见夫君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大声道:“夫君,孩子还没有名字啊!”
李祁隆身形一怔,缓缓道:“天涯不识君,胧月重念卿!就叫他念卿吧,不必姓李,我也不会再认他!”说罢,头也不会的消失在茫茫雪地之中。
雪,又飘飘然的挥洒起来,很快淹没了众人的脚步。天山之上依旧是这样的寂静,只是多年之后,谁也不会忘记今晚发生的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