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月明·行【第二季】(叁拾捌)
科学背负了吃下智慧果实的人们的罪孽。
————曲风长老
【襄州·松阳岭·晴朗】
感觉自己如同世外的仙人似的，天天吃着粗茶淡饭，看着姜琳忙里忙外的照顾自己，想要起身去帮忙却被她杏目一瞪，只能讪讪一笑，坐在了木屋前面的躺椅上，喝着刚煮好的清茶，慢慢品着这闲云野鹤的日子。
“姜琳，这段日子是我离开唐门以后最快乐的日子了，在我最低落的阶段是你无微不至的照顾我，谢谢你。”张小柔轻抿了一口清茶，对着不远处的姜琳缓缓说道。姜琳在砍着刚背回来的柴火，听到这句话后，微微一愣，继而扭头淡淡一笑，细密的汗珠此刻仿佛碎钻般撒在了她的脸颊，在朝阳的映衬下，竟是让张小柔都呆了一下。准备回复的姜琳看到小柔那副盯着自己看的痴傻模样，不免的“噗嗤~~”一笑：“傻瓜，我答应过你的，所以这段时间你就安安稳稳的养好身体就行。要不然，我师......”说到这里顿觉自己说漏嘴就闭口不言了。
张小柔目光一闪，似是没有听到她的失言，站了起来好好的伸了一个懒腰，侧着脸凝视着她：“姜琳姑娘，小柔受你照顾之恩，无以为报，他日有机会当百倍奉还。”姜琳砍柴的手停了下来，垂下的流海遮住了眼眶，沉默了一会，说道：“你的意思是要走？”张小柔走了过去，在姜琳旁边蹲了下来，伸出手尝试的抚摸了她的发丝，姜琳微微抗拒便放任他了：“可是，你的伤？”看到抬起脸已经带着泪痕的姜琳，小柔淡淡一笑，轻轻擦拭着娇颜：“我一开始就知道你的身份了，洞穴中的自己也并不都是失去意识的素材，姜琳，希望下次见面我俩之间还能这样的闲云野鹤，潇洒纵意。”说完，小柔的身影慢慢消失，只留一具破损严重的傀儡留在了原地，依然保持着擦拭她容颜的姿势。
姜琳瞪大了双眼，看着这具破损的傀儡，知道他已经远离松阳岭了，双手捂住了傀儡冰冷的关节，失声痛哭起来：“你这个笨蛋！大笨蛋！！！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我的心意！！我不要傀儡！我要你啊！！！”而回答她的只有亘古长存的云海翻涌，似是她的心海波澜。
所以，她也没有看到，她的师父——影唐静静的看着此刻抱着傀儡失声痛哭的弟子，那张面具背后微弧而起的嘴唇，和低不可闻的喃喃自语：“小鱼终于上钩了。”而另一边早已到了山腰处的张小柔略有所觉，回头看到山顶似有似无的哭喊声，他的心没来由的揪着疼，而等他继续回过身后，看着在自己眼前随意站着的影唐，目光一冷：“你这师父当的可真是不称职啊，自己徒弟都可以随意利用。”影唐低沉的嗓音缓缓传来：“弟子吗？她只不过是一株比较有价值的素材罢了，只要我愿意，随时都能有无数弟子，你要知道影唐在影八荒里面的地位和它本身的价值。”
张小柔知道就算自己是全盛时期都没有任何的悬念，更可况自己如今的程度，当下他也对影八荒有了点兴趣，索性放弃了防御，负手而立：“那影唐前辈细说一下吧，反正我也跑不掉。”影唐隐藏在面具后的表情无人可知，沉默了一会后，慢慢的说了起来：“唐门精通机关术我不用多说，然而如果我说的是，唐门的机关术只是真正技术的皮毛，你有兴趣继续听吗？”张小柔淡淡一笑：“放心吧，你不用吊我胃口，反正我这条小鱼咬钩了，你说对吧。”
影唐轻笑了一下：“唐门放掉了这个人才，是它莫大的损失。天下各派，其中尤以八大门派最为知名，而其中的唐门给世人所看到的是绝世无双的控儡术和机关术，然而，制作再精良，材料再坚韧，丝线再无形，傀儡始终都只是傀儡罢了，操作者的技术高低不同，这也造就了同样一具傀儡，所造成的效果往往会天差地别的原因。而我统领的影唐一脉，吸收了众多前唐门的工匠师父以及诸多的唐门秘籍，再结合你不需要知道的技术，刻苦钻研，终于有所成绩。我们内部喜欢叫它【半儡人】。”
“【半儡人】？嗤，我当是是什么惊世骇俗的成绩呢？就是一个半人半傀儡的残次品？那个小男孩我在你们围剿唐门的时候也见过，我不是针对谁，只是想说，你们做的真是够辣鸡了。”张小柔双手一摊，眼里的不屑丝毫不掩饰，紧紧盯着面前的影唐，“如果你只是想用所谓的【半儡人】让你跟你混，抱歉，你大可以在这里杀了我。”影唐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色厉内荏的张小柔，缓缓说道：“那个小男孩确实是个残次品，所以当君千羽掳走时，我并没有出面阻拦，反正在小男孩的体内有我送给他的一份薄礼，好了，这个暂且不提，如果我说，我要把影唐之位交付于你呢？”
张小柔眉头一挑：“【影唐】？就是那个活生生折磨了我半个多月的潮湿洞穴？你就不怕我彻底捣毁那个肮脏恶心的地方吗？”影唐一笑：“我相信，当你见识到唐门不敢示人的真正技术的时候，当你作为【影唐】亲自将唐门踏在你的脚底肆意玩虐的时候，当你带领【影唐】一脉独步影八荒的时候，那会我会告诉你我的真正目的，我现在想问的是，你依然没有兴趣吗？”看着【影唐】一脸吃定自己的眼神，张小柔撇了撇嘴：“反正现在也没地方去，就先去你那里坐坐喽，我知道你对我的调查事无巨细，保证啊誓言什么的，说再多都是狗屁，既然你看得起我，那我就回报你罢了，此事一了，你我再无瓜葛，要走要留，都要听我的。前面带路吧。”
【影唐】看着眼前直接拿他当小弟使唤的张小柔，微微一楞后更是玩味的看着他，转过身带起了路，而他眼光中的异色却无人可知。
【襄州·未知洞穴·晴朗】
对于曲风长老来说，唐门教会了他几乎全部的机关术和傀儡术的设计、制造与应用。如果说唐门给他打下了无比坚实的基础，那么【影唐】带给他的就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异乎寻常的强大财力带给他的就是可以将埋藏心里的庞大野心一步一步的慢慢实现。
在学习制造应用唐门傀儡的时候，材料往往是制约他发挥的一个重要原因，巴蜀多竹，而竹子本身的特质也让唐门采纳成为制造傀儡的主要材料之一，轻巧而坚韧的竹节，加上唐门内部的秘制工艺，才会制造出让江湖都不免惊叹的傀儡，活灵活现，仿佛操纵者身体和思想的延伸，而不可回避的一个问题就是傀儡的保养了，几乎每次外出任务回来，他所修复的傀儡就会激增，当他看到自己日夜钻研出来的精良傀儡在他们弟子的眼中就只是一个保护自己可有可无的玩具的时候，他心中怒火滔天，他一直觉得即便是竹节丝线制造出来的傀儡，也是自己的孩子，也是需要珍惜和爱护的，而不是每一次任务都觉得无所谓的态度，毫不爱惜，坏了就立马换个新的，这种对劳动者的蔑视和对傀儡的亵渎让他觉得再继续待在唐门已经毫无意义，所以，他离开了。
来到【影唐】之后，熟知他过去的这一代首领【影唐】，给予了他最大程度的自主研发性，而且非常鼓励他尝试将唐门已经落后时代的傀儡制造术加以必要的改造和进化，他还有意无意的暗示自己：何不把人和傀儡结合起来呢？最强大的始终还是自己。在这一刻，曲风长老感觉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他立马便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进【半儡人】计划。
失败，继续，失败，继续。。。。。连他都忘记计算日子和时辰了，从一开始的花虫鸟兽作为蓝本进行的【半儡兽】无一不是以惨败收场，但是每一次失败所带给他的只有宝贵的数据和经验，一次次的改造，一次次的实验，一点一点的成功的基石，让他的团队逐步掌握了【半儡兽】的技术，没有等他们体味成功的喜悦，【影唐】开始让他们加快研究【半儡人】的终极计划。从兽到人，是完全不一样的研发难度，他们也许能找到熊虎豹狼来承受改造时的那份痛苦，但是人毕竟有极限痛点，毫无例外的失败带给他们团队的就是洞穴之外累累的白骨，而曲风长老在这个研发过程中，性情也开始喜怒无常起来，他迫切的想要证明唐门的错误，人与傀儡的结合才是傀儡术的未来！然而数百上千次的失败让他的内心有点动摇了，就在这个时候，【影唐】带来了第一批搜集来的孩童，组织上已经切断了他们的痛觉神经，然后就是漫长的素材培养期，唯一的目的就是让他们的身体提前适合改造【半儡人】过程中那异于常人的痛觉体验，他也曾经建议过给素材注射麻药来减轻素材们的痛苦，提高成功率，但是【影唐】以麻药影响素材大脑而被驳回。
第一批素材经过几年的培养，身体素质已经接近及格，那一次的实验将所有的半成品都推进了一个方圆百丈的巨形竞技场中，没有食物补给，没有规则禁止，在出口只有一份丰盛的饭菜，它只属于最终活下来的唯一一个【半儡人】，血腥无比的内部厮杀开始了。。。。
当小男孩浑身被同伴的血浆层层覆盖的时候，当他少年版的小手将食物和同伴的血浆一起毫无在意的吞咽的时候，当在观察室静静看着全程的曲风长老看到小男孩此刻眼中那如同野兽般的本能血光时，他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放肆大笑了起来：“不错，很不错，素材1319号，你表现的很不错，对于自己的傀儡术也运用的很有独特性，你被我们录取了，从今天开始，你不再叫1319了，你的新名字叫【零】。”
在下面吃着混着血浆的丰盛饭菜的【零】抬起了头，一双纯粹野兽般的双眸此刻充满了怒火与一丝丝的茫然，他吞咽进去的血浆也随着他的喃喃自语重新流了出来，如同给他浴血而战的庆贺：“【零】，我的名字叫【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