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明的心里有一股莫名的忧愁与伤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云明在椅子上呆坐了一会儿,心里乱糟糟的,心中愈发憋闷,直让人喘不上气来。
告诉你就是害了你。
这样的想法一直在自己的脑子里回荡萦绕,云明深深呼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床前,狠狠的把自己扔在了床上,扯过被子蒙在自己的脸上。
没有实力,不但被人看不起,就连想要帮助别人,都会被视为累赘。云明这样自嘲的想道。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真正知道,我的本事。
这种想法,云明的心里很早就有了,一年之前,那位灵剑阁的仙人,来到可谓富甲一方的云家,那么多的外宅,那么多的仆人,那么多的字画,但他的眼里永远是那么的平淡,倨傲,他坐着的时候,就连一家之主云明的父亲也不敢坐着,甚至不敢站着,事实上云家所有的人,都跪在那里,云明跪在那年轻仙人的脚下,就在暗暗想道: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真正知道,我的本事。
云明就这样,在昏昏欲睡当中,希望忘掉这些想法,但事实上,往往一个人的想法很容易就召之即来,却并不容易挥之即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明终于昏沉沉的睡去了。
这个美丽的姑娘,终于不再惊恐了,她坐在椅子上,脸上只是一副解脱的表情,因为,那追踪了她一个多月的黑影,终于在这个阴沉沉的夜晚,来到了她的身边。
“无妄,”那个站在烛光所不能顾忌的地方的黑影,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疲惫。
“你知道你的名字是谁给你起的吗?”黑色的影子,像是亘古不变,一直伫立在那里。
那个被叫做无妄的白衣女子,显得平静而自然,烛光映照在她的脸上,随着呼吸的空气,轻轻摇曳着,艳丽而动人。
“是你?”
话从无望的嘴里轻轻吐出,等待了好久,无妄才听到了回答。
“是啊,是我,你又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起名无妄吗?”黑影问道。
“年轻的时候,正如你已经发现的,我犯下了天大的错误,不可挽回,年轻,嫉妒,冲动,毒杀了你大伯阿娘,可想不到,等待我的,却是下半辈子无尽的痛苦与悔意,所以,当三弟生下你时,我给你起名无妄。”黑影说这话时,终于挪动了身体,从那黑影里缓缓走了出来,在灯光的映射下,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穿着一身青袍,微胖的身体,圆团而严肃的脸庞,一副正派。
无妄连回头也没有,紧紧地抿着嘴唇,良久道:“大伯厉伯鸿,二伯淳于宴,我爹姬长生,听我爹说,从前你们义结金兰,对天起誓,共创我飘雪楼一派,他们都拿你当兄弟相待,而你呢,淳于宴,”姬无妄转过身去,看着淳于宴,冷冷的道:“我一直以为,是真的如同我爹所说,为了救你,大伯夫妇两人独闯鸩王谷,被魔教之人使毒计害死,想不到竟然是你伙同魔教贼子,一同杀害大伯大娘,要不是我不小心发现,这真相岂不是石沉大海,永无昭雪?我爹是不是也会早晚被你害死!大伯大娘被你亲手害死的时候,你心里是什么滋味?我想问问你,大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姬无妄有些歇斯底里的喊道。
淳于宴浑身抖了一下,脸色突然变了,变得如同大病初愈的惨白无力。
姬无妄看着淳于宴,眼神里的那种厌烦与痛恶,恨不得像无数柄利刃,狠狠扎透眼前这个忘恩负义之人。
“是我对不起他们,是我,是我。。。”淳于宴脸色是那么悲怆,浑身竟有些不由自主的颤抖,痛苦,折磨着这个两鬓已经有些斑白的老人。
“是他,是他!他抢走了我的一切!”淳于宴突然变了脸色,发出的声音阴狠而又沙哑,似乎浸透着无穷无尽的仇恨,“他夺走了我的一切!所有的名声,所有的威望,所有的功劳,都是他的,他还不满足,他还,,,我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永远被别人视为他的附骥!”痛苦,让淳于宴声嘶力竭,悲戚出声。
“可你不能知道!你不能,任何人都不能知道!”淳于宴低着头,像要窒息了一样,痛苦的,大口的呼吸着,忽然,他抬起头来,紧紧盯着姬无妄,微微颤抖的双手,慢慢萦绕起了红艳的光彩,片刻之间,两只手上像两团炽热的太阳,红艳而强盛。
姬无妄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事情。他甚至开始有些可怜淳于宴了。
而当那耀眼的光芒生起的时候,淳于宴已经被逼得疯癫起来。
“哼!大名鼎鼎的淳于宴也学会杀人灭口的把戏了吗?”姬无妄刚刚生了一丝怜悯,马上就被淳于宴的举动湮灭了。
“轰隆!”
躺在床上睡得神志不清迷迷糊糊的云明,突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了起来,云明的心里不知道揪着什么,连睡着了也不那么踏实,此刻惊醒了过来,有些愣怔了。
房屋狠狠的震动了一下,房顶上掉落了一些年久封尘的灰土,飘飘扬扬的洒落下来。
“怎么回事!”云明连忙下床,穿上鞋子,跑出门去一探究竟。
只听又是一声巨响,只见原来那白衣女子的房间屋顶上,不知被什么大法力,硬生生轰出一个大洞来,一道红艳的剑芒透顶而出,直飞茫茫夜空,直飞了好远才消失于无形,庭院里到处尘土飞扬,房间里住的客人无不大惊失色,尖叫连连,有的人连穿鞋也顾不上,赤脚睡衣就惊慌的跑了出来。
云明更是大吃一惊,好端端的怎么会与人斗起法来,难不成那追她的人已然今夜追至?正在思量间,一道白色的身影穿过那屋顶上井眼大的窟窿,倒飞而起,云明定睛一看,正是那与自己相识的白衣女子,此刻,白衣女子右手持一柄散发着白色光芒的七尺仙剑,波光粼粼,威力强横,左手紧紧捏着剑诀,双腿微微弯曲,肌肤胜雪,容颜绝丽,面带寒霜,衣袂飘飘间长剑直出,真个犹如天仙下凡。
云明只看得有些呆了,已然忘记了自己身无长技,身处险境。
突然,那屋顶窟窿里,又飞出一道黑色身影,身形微胖矮小,破空而出,一柄耀眼红芒,直追身在上空的姬无妄。
两人飞在半空,黑衣人顺手一甩,红色仙剑护在黑衣人身前三尺,突然身形消失在茫茫夜空中,姬无妄美目一挑,嘴角勾起一丝轻蔑之笑,面如寒霜,不待有他,右手紧握白色仙剑,自上而下猛地一剑斩出,决绝不悔。
突然,半空中伸出了一只手,紧紧握住了那柄红色仙剑,遒劲有力,但似乎出手间犹豫不决,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的身形突然闪现出来,痛苦的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而此时,白色仙剑绽出的强盛剑气已然赶至,黑衣人错失了良机,只得猛地一挥仙剑,狠狠地与那白色剑气猛烈对撞。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姬无妄出手坚决不悔,占得先机,而淳于宴不忍下手,一时间,处在半空的淳于宴被强盛的剑气推出去十几仗远,却并无大碍,反而是占得先机的姬无妄,由于施展了如今还不熟练的强横剑诀,嘴角有了一丝血色。
云明惊得无以复加,脸色紧张的紧紧盯着半空中的姬无妄,就在此刻,处在半空的姬无妄似乎微微转头,向着下方观战的云明轻轻瞥了一眼,眼神中闪烁着不知名的色彩,脸色决绝间一咬银牙,趁着淳于宴尚未出手,半空中飘逸转身,甩出仙剑,只见仙剑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弧,重又回到姬无妄的脚下,姬无妄一捏剑诀,快似流星赶月,直直奔着东方去了。
淳于宴脸色阴晴不定,狠狠一握拳,也跟姬无妄似的,御着红色仙剑朝着东方追去。
云明眼中神色焦急,那矮胖子似是功力深厚,出手不凡,而姬无妄毕竟太过年轻,道行修为不及其十之一二,不过是那矮胖男子似有难言之事,出手间犹豫不决,不然的话,以姬无妄的修为,几乎没有一丝逃走的可能。
云明见两人空中远去,眼中犹豫,半晌,狠狠一跺脚,反身跑回屋里去,抓起放在桌子上的包裹,接着就跑出屋去,向着两人飞去的方向快速追去。
“啊呼,呼!”
不知道为了什么,云明在这漆黑如墨的夜里,虽然感觉自己的胸里,像要是炸了一样,呼哧呼哧的大口喘着粗气,可依然没有停下。
脚步已经有些踉跄了,满头得大汗顺着发梢一滴一滴的流下,在这寂静而又寒冷的夜里,云明不知道在追逐着什么,可脚步依然没有停歇,朝着陌生的方向,奔跑着。
这个小小少年,就在这如墨的夜色中,努力奔跑着,甚至连云明自己也不知为何。
“她不会被那个男子杀了吧?”云明自己都很奇怪,为什么这么担心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
人往往很奇怪,我们不会去关心一个路人,然而只要我们跟这个路人有了哪怕只有那么一句对话,就会对这个人的一切有了兴趣。
不知道奔跑了有多久,也不知道有没有偏离了方向,云明脑海里早就一片空白了,只有双腿,一直没有停歇。
光!
是红色的和白色的光,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交织在一起,然而此刻,云明却发现,那道红色的剑芒明显要比白色的光芒强盛了许多,在黑夜的衬托下,像是两条凶猛苍莽的巨龙,凶狠的撕咬在一起。
云明站住身形,停在那里,双手扶膝,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抬起头盯着远处光发出的地方,“还好,最糟糕的事还没发生。”
云明不再休息,稍微平静了下呼吸,重又奔跑上路,向着远处那两道光追赶而去。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云明又是一连跑了好久,才终于是能隐隐听到两人打斗的声响了,心中大石放下一半,又加紧脚力,向那打斗之地冲去。
这是一片庄稼地里,在这春天的深处,夏日的开头,依然是长得茂密旺盛,油绿丛丛了,但此刻,本来平整规则的庄稼地,有的被压倒,有的被不知道什么样的大法力,轰出一道巨大沟壑,有的庄稼被剑气平整的割去了一大块,莫不是狼藉满地。
“杀了我吧,杀了我,这世界上就再没有人知道你淳于宴是个忘恩负义,奸佞卑鄙的小人,杀了我,就再没有人知道你淳于宴曾经毒计弑兄,与魔教狼狈为奸了!”姬无妄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在脸颊上滚滚而下,美丽但却冷若冰霜的脸上,一双跳动着怒火的美目,轻蔑地看着眼前这个,用剑指着她的男子,姬无妄耗尽了所有的真气,用遍了所有的招数,却仍然不是淳于宴的一合之敌。
淳于宴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圆圆的脸上,显得庄重而肃穆,但此刻,只有杀气在眼中流动。
姬无妄的剑掉落在一旁,淳于宴的仙剑就指在她修长而白皙的脖颈上,姬无妄一脸轻蔑,见淳于宴什么都没说眼中涌动疯狂之意,姬无妄冷哼一声,轻轻一步踏出,顿时她美丽而白皙的脖颈顶在了淳于宴持着的剑尖上,一道暗红色的鲜血瞬间顺流而下,竟有那么一丝惊心动魄的美。
淳于宴大吃一惊,连忙踉跄的向后退了一步,脸色惨白,像是自言自语的道:“我不想杀你,我不想杀你,你为什么要知道,你不应该知道!”
姬无妄看了淳于宴一眼,心中突然有了一股不忍,他抬起眼来,轻轻说道:“你对无妄疼爱有加,你教我修行,传我功法,什么好东西,好法宝,无不是任我选取,从小我也是敬重你淡泊名利,修为高强,就连我爹也说你是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的英雄!”姬无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泪水从眼睛中滚下。她抽泣了一下,接着道:“我虽然从未见过大伯大娘,他们也从未给过我什么,可我知道,他们救我爹于绝境之中无数次,也救了你淳于宴无数次,而你,淳于宴,不过是个心如蛇蝎,妒功忌能的小人!”
“你!”淳于宴的气愤像是滔天的火焰,手中的红色仙剑一时间强盛了数倍,真气抖动的厉害,像是被堵住的河水,一旦冲破,必将是雷霆万钧。
姬无妄连看也不看一眼,继续大声地道:你杀了大伯大娘,本应该斩草除根,却又收养大伯的孩子厉修余,这可是天下皆知的,外人只道是你淳于宴感念金兰之情,不忘旧恩,却是好一计掩人耳目,如此一来,谁又能想到是你杀了大伯!
像是被揭穿了伤疤,淳于宴面露恼羞之色,正气愤间,突然朝着一个方向,大喝一声:“谁?”
嗖!
黑夜中,一个像是石块的东西,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直直砸向淳于宴的脑袋!
淳于宴看也未看,气提丹田,冷哼一声,那飞在半空的石块突然间爆裂而开,四散飞落,淳于宴一甩袖子,一道劲风狠狠拍出。
“哎呀!”云明本来藏匿在庄稼丛中,不料却被淳于宴轻易发现,一道劲风打在胸口,直将云明拍了出来,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云明嘴角有了一丝血色,胸中被劲风拍打的血气涌动,喘不上气来,半晌,才终于缓缓爬起身来。
“云明?”姬无妄大吃一惊,但又欣喜异常,惊的是他与淳于宴打斗间不知道已飞出去多少里地,不知道没有修为的云明是如何追赶上来的,喜的是云明竟然不顾危险,赶来相救。
“你是谁?”淳于宴上下打量几眼站在那里的云明,有些奇怪地问道。
云明看见姬无妄的脖子上竟然有了血迹,不禁神色急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姬无妄心情复杂,说道:“我没事,你来这干什么,你又帮不上什么,你快走吧!”神色更加急切。
淳于宴见这个一点修为也没有的少年,竟然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关心起姬无妄来,不由得气从心生,冷哼一声道:“我劝你少管闲事,赶紧走吧!”
云明终于才转过头去望了淳于宴一眼,心中大奇,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云明刚刚赶到,就被修为精深的淳于宴发现了。“云明深吸一口气,突然踏步向前,缓缓走上前去,挡在了姬无妄的身前。
姬无妄微微张开了嘴巴,一双美目晶莹流转,张了张嘴吧,却没说出什么。
淳于宴微微一愣,顿时大怒,提气运功,大喝道:“小子,你找死吗?”
云明浑身一颤,,只觉得全身冰凉,血液逆流,脑海中被这一声大喝惊得一片空白。
“噗!”云明终于没有坚持住,吐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煞白,砰地一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