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残破的茅屋下,一妇人左手执书,神情严肃,教着一旁六岁的孩童。
孩童头挽发髻,正襟危坐,生怕念错。
稚嫩的声音透过屋外,穿过蒙蒙丝雨,远方水雾弥漫,山体若隐若现,苍松翠柏,竹影摇曳,山势陡峭,险要非常!
农夫、村民在山道上缓缓而行,细雨弥漫,道路湿滑,却没有影响下山速度,反而高歌踏步,其乐无穷。
山下良田千顷,纵列有序,水雾腾空,直似仙境一般。
水田旁的阡陌小道尽头,正是蚕女的住处,草舍三间,一处居住,一处织布,一处牛棚。
念诗妇人,名为蚕女,姓甚名谁,却无从知晓,只知其人精蚕道,善织丝。平日少言寡语不与邻舍走动,几年间耕田、养蚕为生,其间孩童父亲何人却成了迷!
“心源,娘不是刚教你了吗?怎的忘却了?”
蚕女一首诗读了八遍,一面引导一面解释,奈何此子悟性极差,仿若实木一般,让她不由恼怒。
叫心源的小孩衣衫单薄,惊恐的望着母亲,嗫嚅道。
“娘亲不要生气,心源用心记就是了。”
妇人挥挥手,强压怒火,别过脸,轻叹道:“出去吧。”
心源人小腿短,慢慢退了出去,快要出去时回望了一眼。
看到母亲流下了两行泪水,静静的坐着叹息。
望着自己的骨血一阵心酸,一遍遍的教总是学不会,心酸的时候总是想起当年与自己的夫君寒士布衣刘云峰仗剑天涯、自由自在的时光,然而世事无常,自己的丈夫被迫去了般若寺出家,自己奔袭躲避柳家追杀,好不容易来到伏牛山北村,在这里养蚕、种水稻度日,本以为孩子的出世会让自己开心些,没想到当日逃往连战数人却动了胎气,导致孩子早产,先天不足,身体智力均低于同龄小孩,惆怅凄苦之意自是不用多言,随着孩子年岁增长,总是问他的父亲,却让自己十分头疼,编织各种谎言来欺骗稚嫩的童心。
柳心源一连几天都曾记住一首诗,走着走着天气转晴,心情稍有缓解。
村头的空地是孩子嬉闹的地方,隔壁李婶加的二妮,王木匠的王小虎,村长家的李铁刚,杨裁缝的李春雷等等,在空地上围着小圈玩耍,个儿高出心源一头,身体野壮了一圈,笑声不断,泥水飞溅,一切都看在眼里。
柳心源没有停下的意思,走路磕磕绊绊,很不稳当,偏偏泥泞不堪的道路也似与自己作对一般。
“噗!”
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到地上,粗布麻衣遇水而入,身体一下冷的发颤,衣服上还全是泥污。
小手倔强的使劲,撑起身体,看着身上的泥水,一阵发愁。
“回去了,又要挨骂喽!”
“心源,那个傻小子,真是笨死了!”
村长家的李铁刚笑对着王小虎喊,冲着柳心源扔了一把泥,咻的一声不偏不倚砸中额头,笑声直似一把剑刺痛着孩童的心。
柳心源被砸的眼冒金星,摇摇欲坠,每当想起同龄孩子得侮辱时,倔强的秉性便加上一分,在要跌倒的时候指尖处到地面,有了支点便稳住了身形,没有跌倒也没有多说。
眼前的道路是通往伏牛山,曲曲折折却不是平日山民走的路,杂草丛生,只有采药的先生才一年去上那么一回,不知是平时小孩欺负,还是今天没有记住诗句,一下想发泄似的直往前走。
前面的路越走越窄,杂草交织成片,越走越没落脚处。
“噗喽喽!”
一只野鸡忽然受到惊吓,拍着双翅飞奔而出,草丛随着抖动。
定睛一看原来是只野鸡,差点吓到自己,轻咬着嘴唇,提着衣角
继续前行,前面野花点缀,五颜六色煞是好看,远方一直果树挂满红色果实,发着馥郁香气,在自己肚子轰鸣时,有野果充饥还真是不错。
喜上心头,加快步伐,呲啦一声响。
“哎呦!我的衣裳啊!回去娘亲又该骂我了!”
心源皱眉低语,摸索着撕裂的大口子,大的能伸过拳头。
无奈之下只有继续前行,方才浑身是刺的野草端是可恶,好好的衣衫就这么破了,也怪自己太粗心,光想着吃野果,不是的话又怎会挂破衣衫呢?
“一步、两步、大步走,大虫、野猪、一边去!”
走着走着忽然唱起村里的儿歌,让自己惊讶的是竟然一字不差,而这首歌却是今天早晨时才听了一遍,这是怎么回事?
蓬!
没注意前面光顾着想想事情,竟然一头撞到果树上。
“咦!”
“怎么一点感觉不到疼,而且还软绵绵的!”
心源摸着额头诧异的望着果树,只见一股白起涌动。
“啪!”
只见一个身长七尺,头戴犄角的怪人出现,青面獠牙,红鳞盖顶,着实吓人!
眼前的果树便成妖怪,让心源惊奇不已,自己的反应比一般孩童慢了许多,胆量确是大了不少。
心源双眼紧盯,望着那对犄角生生出神,想起自家的老黄牛来,总是哞哞的叫,忽然笑出声来。
这一下妖怪到让妖怪愣住了,平常的山野村夫见了自己如见鬼一般夺路而逃,大喊大叫,这小鬼若非疯子怎会如此?
忽然风声鹤唳,树叶纷飞,一声长啸由远而近!
妖人双目一瞪,握起手中长刀,恨恨道:“老不死,如何不肯放过我?”
心源举头望去,一只巨型仙鹤挥动翅膀,速度极快停在半空,背上一人鹤发童颜,手执浮尘,浑身泛着七彩霞光,悠然开口。
“妖孽,老而不死是为贼,这么说你是咒我死喽!哈哈哈!”
声音仿若春雷炸响,震人心破,山上飞鸟入云,走兽四散。
心源一手捂着胸口,感觉气血翻涌,心脏都快跳了出来!
妖人闻声色变,就地一滚,一只巨大的红鳞兽陡然出现!
犄角向天,粗大的鼻孔喷着热气,四蹄发力向山下冲去,后面卷起满天尘土!
“糟了!雪鹤,莫让村民看到此物!”
骑鹤人面色一变,急呼!
一声长啸,尖锐之极。
眼看怪物就要冲下山去,雪鹤凌空搏兔,一个俯冲,双抓如钩子一般刺入后背,双翅用力一拍,身体條然上升。
怪物化为妖人形态,哭丧着脸,看着巨人一般的仙鹤无奈一笑。
怦!
雪鹤双抓一扔,妖人像石头一般砸到地上。
骑鹤人双足一点,脚下似腾云驾雾般缓缓落地。
“妖就是妖,伤天害理,残害生灵,我辈正一门人岂容你放肆!”
妖人双腿站直,铜铃似的眼珠放着碧绿光华,冷笑。
“道长说我残害生灵,伤天害理,那么请问,我伤害过谁?”
心源看到怪物的背部鲜血淋漓,可怖非常,然而却没有丝豪求饶之意,竟让自己十分佩服。
突兀的一句,却让道长十分难堪。
道长左思右想,抓耳挠腮,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忽然扭头,对着雪鹤道:“你说说!”
只见名叫雪鹤的仙鹤轻叫一声,拧身窝在旁边不搭理。
“哼!”
道长眼珠转动,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孽畜!六界之中各有道路,山下乃是凡人居所,你长居伏牛山,若无企图,来次何干那?”
妖人忽然住口不语,愣愣出神!
只见道长左掌竖起,右手快速捏了个法诀!
“孽畜快快受死!”
忽然左掌虚空变大,缓缓推了过去,一股青色气流沿着空中的手掌流转不息,沛不可挡!
妖人自知难以抵挡,放弃挣扎,凄然一笑。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杀错了我!”
蓬!
一切尘埃落定,道长准备骑鹤而去,然而耳畔却听到孩童声音。
“快走!”
原来方才巨掌将要拍到妖人时,柳心源忽然跃起,瘦小的身体硬是挡下了这一掌,道长修为甚高,掌力雄浑,一击之下,震的胸骨碎裂,口吐鲜血,身体连动都不能动。
妖人一惊,瞥了一眼柳心源,极速奔逃而去。
道长想去追,无奈小孩伤在自己掌下,踌躇间放弃追击。
上前查看更是吃惊不小,只见小孩面色蜡黄,早已昏死过去。
连忙掏出一个玉瓶来,拔掉红色塞子倒出一粒碧色丹丸,给小孩服下。
愁眉舒展,想起方才的一幕,喃喃低语。
“此次下山,本想斩妖除魔,为百姓做番功绩,不料妖人没铲除,却伤了百姓之子,这又如何是好?”
雪鹤在一旁转动眼珠,连连名叫,讽刺一般。
道长无奈,举目而望,远方的树木映入眼帘,挥手劈砍,大树枝条纷纷而落,挑挑拣拣,找了几根树枝,在手里掂了掂,软硬适中,又从树上挑了几根藤条,将倒底的心源碎裂的骨头捏和起来,胸骨重新接好后,将枝条夹在背部,用藤条细细捆扎,一翻忙碌后,终于告一段落。
药力的作用下,小孩已经有了知觉,眉宇间疼痛非常,眼角一张一合。
道长盘膝而坐,双眼一闭,一指弯曲,点在小孩背部,真元缓缓而入,随着时间流逝,额头汗珠缓缓而下。
心源体内在真元作用下,仿似干涸的河床忽遇大雨一般,疯狂吸收着,肌肉筋膜也在极速改造着,弥补着先天的不足。
呼!
天色此刻已经转黑,月儿悄悄爬上枝头,而在道长的照顾下心源伤势也在逐渐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