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寻索唐门
已经是七月的天气,闷热的天气让人没来由地觉着困。午后时分,正是太阳最毒辣时,也是门中最清闲之时。唐门的掌门唐崆也不能免俗,靠着竹椅,摇着折扇,在房中纳凉。唐崆虽年已近五十,但此刻正是意气风发之时。这几年,唐崆励精图治,唐门俨然已成蜀中第一大门派,将原本与其争雄的青城、崆峒、连环寨都压过一头,成了武林诸派在大宋西南的共主。
能在中年之时意气风发,此时的唐崆已经诸般顺心,除了一件事。
“父亲。”
房门口的少女花枝招展,浅笑盈盈。
唐崆只是抬了抬眼皮,嘟哝道:“外面骄阳似火,你就不能在家安安分分呆几天?”
少女随手关上门,走到唐崆的竹椅旁,蹲了下来,摇着唐崆的手,撒娇说道:“父亲,这几日城里这么热,我们去避暑纳凉好不好?”
唐崆也没法午睡了,只好认命地睁开眼:“又要去哪儿?”
少女嘻嘻笑着:“龙泉山好不好,离城也不算远。”
唐崆摇了摇头:“今日都一晌午,去了自然赶不回城,为父这几日有故友要来,可走不得。”
少女撅了嘴:“早几日还没见提过,今日一说避暑去就有故友要来。”
唐崆笑着坐起身:“龙泉山就在那儿,又不会长腿跑掉,等几日再去不行?”
少女站起身一跺脚:“哼,大不了我自己去。”说着噔噔跑开了。
唐崆无奈摇摇头,命院外的小丫鬟去唤唐敖。
不消片刻,一个白白净净文质彬彬满面笑容的青年在门口请安。唐崆唤他进了屋,坐正嘱咐道:“玫儿今日非要去龙泉山,只怕没人劝的住她,你下去准备准备,带几个贴身好手保护着,别声张。”
唐敖拱手领诺,方准备退下,唐崆又说道:“连日来你也颇辛苦,这几****也与玫儿同去吧,门派里的事,暂时交给唐敦好了。”
唐敖拱手退下,唐崆又躺回摇椅。唐门规矩,掌门若无子,就要从最近的本宗血缘中过继一子,以接掌门之位。唐崆与发妻感情深厚,只可惜发妻早逝,他既不愿续弦,也不愿纳妾,仅留下这一女,自是无法接任掌门了。
唐崆叹了口气,若唐敖也是本宗血脉该多好,这孩子在他身边多年,唐门上下大小事务办的妥妥帖帖,早已是他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这孩子脾气也好,嘴也甜,唐门内各位脾气古怪的堂主们也颇喜爱他,只可惜,唐门还没有开过外宗血脉继任掌门的先例。半月前的长老会,唐崆提出考虑过继唐敖为子,意料之中引起轩然大波,支持他的也不过寥寥几位堂主而已。唐崆无奈,也只能作罢了。这半个月,他只能将唐敦、唐攸、唐政这三个本宗子弟从门下各堂提拔出来,跟着唐敖料理门内事务。
躺在摇椅上,已经难以入眠,唐崆只好坐到书桌前看看书解闷,正乏味间,外面门人传报:“泰安镖局慕总镖头求见。”
唐崆捋了捋胡子,吩咐外面道:“前厅见茶,我随后就到。”
慕云舒坐在椅子上,心内有些忐忑。过了汉中,几人就开始商量如何能从唐门得到那本账本,想了四五种方法,却依旧心里没底,最后方青篛定下了两种方法,这第一种方法最简单,就让他出马了。
远处几上香炉甜香阵阵,身旁桌边茶盏清香阵阵,慕云舒却紧张得四处打量。从小听父亲说唐门内万物皆毒,下毒手法出神入化,无声无息,让人防不胜防,且行事乖张,亦正亦邪,行事全凭心性,并不以江湖道义为准绳。打进门以来,慕云舒已经暗暗运气两次,确定自己周身气息通畅无阻,才心底略略放心,直到一回头,看到正座上方案上香炉上几支香才燃一小段,不由得心内嘲笑自己过于紧张。慕云舒心想,自己不过是与唐门素未谋面的一个访客而已,不管怎么说,唐门都不会对他下手的吧。
直到听见门口的庄丁恭恭敬敬地叫了声:“掌门。”慕云舒忙站起身抱拳行礼。唐崆快步走过来,笑呵呵地抱拳说道:“炎天暑日,实在不知慕总镖头会来造访,有失远迎,失敬失敬。”说话间笑着让座让茶。
一句话让慕云舒颇不好意思:“晚辈只是暂代,实在当不起。”
唐崆哈哈大笑:“我这西南边陲,也能探听到东西二京的大事,慕总镖头一战击败‘七曜’玄真子,江湖上可是早就传开了呢,前几****还和唐门的诸位堂主说到此事,他们可都评论说,就凭这一战,你可就是这几年新秀中的翘楚了。”
慕云舒满面飞红:“前辈实在是过奖。”看着满面笑容的唐崆,心里暗暗想,其实唐门的掌门也挺祥和的,于是开口道:“其实晚辈冒昧登门,只为请求唐掌门一事……”话未说完,却被唐崆阻止。唐崆命令门外道:“你们关上门,都到院外去候着,没有允许,不许入院。”
“是。”门口人关上门,快步退了下去。
唐崆转过头,笑着说:“来唐门谈事,还是保密些好,只是不知慕总镖头有何事?”
慕云舒说道:“月前金刀门、泰安镖局、铸剑山庄这几件事,想必前辈早已听说。”
唐崆叹口气:“如今中原武林还有谁不知晓呢,一月下来,当年参与剿灭魔教的门派人心惶惶。私底下说,这一月以来,已有不少名门大派从我这里购置毒药机关。我唐门当年虽未参与,但毕竟也是武林一分子,如今也只盼能早日擒住真凶。”
慕云舒接着说道:“晚辈此次前来,是向前辈求借一物。”
“什么?”
慕云舒抱拳道:“在泰安镖局中,晚辈发现了前辈门中的迷烟——破暝。”
唐崆神色大变:“你确定是破暝?”慕云舒点头。
唐崆从座椅上站起身,在厅中捋着胡子来回踱着步,神色凝重,思考半晌,接着问:“你是如何知道是破暝的,可还有药粉的残余?”
慕云舒一时语噎。
唐崆摆摆手:“罢了,慕镖头既然不便,老夫也不勉强。”回到座位坐下,喝口茶,说道:“老夫已经知道慕镖头想借什么了。”
慕云舒抱拳道:“还请前辈通融。”
唐崆叹口气:“唐门的规矩,这本账本只有掌门、主事的总管两人可以查阅使用。慕镖头想借,恕老夫无能为力。”
慕云舒说道:“此事不仅事关泰安镖局,更是攸关许多武林门派生死存亡的大事,晚辈恳请唐掌门三思。”
唐崆叹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是这规矩,实在是坏不得的。”
慕云舒继续说道:“晚辈并不敢难为前辈,规矩虽严,只是不知前辈能否变通?晚辈并非一定要借用账本,只需要知道账本上所记的破暝究竟为何人所买。”
唐崆更为难了:“慕镖头可知,天下制毒的门派良多,为何唐门跻身翘楚?除却唐门子弟不畏剧毒,潜心钻研之外,唐门向来严守机密,绝不泄露买家身份的规矩亦是重中之重。这几百年的规矩,恕老夫不敢破坏。”
慕云舒站起身:“还请前辈念及武林安危,变通变通。如果能因此查出贼人线索,还武林安宁,岂不是前辈的大功德?晚辈不敢妄称武林大义,只盼前辈开恩,能让晚辈替齐总镖头报仇!”说着便躬腰要拜下去,唬得唐崆忙伸手搀起,连连说道:“使不得,使不得,老夫哪敢受着一拜。”慕云舒见唐崆似乎松动些,进一步请求道:“还请前辈通融。”
唐崆在屋内来回踱着步子,天人交战许久,才叹口气:“罢了罢了,老夫就破这一次例吧。”说着走到慕云舒身边,轻声嘱咐道:“老夫知道,如今刑部神捕和慕容家都在追查这几件事,慕总镖头若要将所得名册告诉他们也无妨,只是千万记得叮嘱他们,在事情水落石出前切记保密,否则唐门几百年的脸面可就败光了。”
慕云舒听到此话,兴奋不已,连连说道:“这是自然,晚辈定会注意。前辈大恩,晚辈定当涌泉相报。”
唐崆说道:“慕镖头客气,还请在此稍候片刻。”说着告声罪,打开门唤院外小厮将唐敦唤了来陪客,然后回到院内。
唐敦个子挺高,身形略胖,面白无须,眉眼含笑,举手投足也颇有大家风范,只陪着慕云舒寒暄了阵子,就有小厮跑到厅门口恭敬禀道:“掌门请慕总镖头到书房一叙。”唐敦忙领着慕云舒一路穿过回廊,到书房院门门,便告个罪,恭敬退下了。
书房门大敞着,唐崆正站在书桌前,待慕云舒走进书房,便关上房门,从身后将账本示出。慕云舒正预备要接,唐崆拦住了:“且慢,此账本可不能直接碰触。”慕云舒这才注意到唐崆的双手套着一副灰色的手套,意识到这账本上,只怕有毒。
唐崆说道:“买过破暝的人不多,不过二十来人而已,不过老夫也不能确定就能帮到你,有些人,只怕用的不是真名。”
于是借用了唐崆书房内的纸笔,慕云舒将名单抄写下来,叠好放入怀内,抱拳道:“晚辈若是大仇得报,他日必将登门重谢前辈。”
唐崆笑笑:“还请慕总镖头千万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