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你怎么来了?”术花惊讶的看着我……和站在我身后的月瑯。她赶紧把我领进去,倒了杯碧螺春,“距离招生还有十九天呢,你怎么就来了?”
“没什么。”我猛地喝了一口茶,想浇灭自己心中的怒火,却反倒把自己给呛到,捂着嘴咳了起来。术花连忙拍拍我的背,“你别急,慢慢来。”
“就是自己一个人在家,觉得怪无聊的,便打发仆人们先回了去,月俸照发,就当休息了。”
“你自己孤零零的在家的确无聊。只是从前怎么不见你来找我,今儿个到想起我这个姐姐了?”她调侃着我。
“从前事多嘛。现下我该学的都学会了,书房里的书也看完了,自然想要来姐姐这里蹭一蹭了。”我笑着,心里却是百般复杂的。术花心思敏锐,自然注意到我的不对,却又不点明来,只是像平日一般,摆出棋盘,与我对局。
“妹妹,这孩子……”下完一局,术花终于是忍不住发问。我看看一脸纯洁的月瑯,不禁失笑,却又不敢对她道以实情。毕竟她与我太过要好,若是来日东窗事发,也不至于牵扯到她,“是我一个远房表弟。”
“真可爱。”术花素来喜欢小孩,命侍女端了几盘精致的糕点,他便开心的端去一旁,自顾自地吃起来。我俩相视一笑,收了棋盘,闲聊起来。
用过晚膳,术花命人安排了房间,拉住我的手,“我知道你心里有事。但你的事终究是你的事,别人插手不了。一切还是得靠你自己。半夏,你很聪明,但有的时候太聪明并非好事,反而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看得太过明白只会累苦了自己,倒不如糊涂点,反而更快乐。”
“姐姐既然说我聪明,这些道理,我又怎会不明白。只是不想承认罢了。”我反手握住术花的手,“其实姐姐,有时我真的羡慕你。”
术花愣了愣,随即苦笑,“我何尝不是羡慕你的呢?你那么优秀,那么好,总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姐姐,我不是你。但我看得明白:你有你的苦楚,我又何尝没有我的无奈呢?”
月下,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是同病相怜,也是姐妹情深。
已经在术花家住了十二日了。我俩平日里聊聊天,下下棋,偶尔散散步,倒也清闲得很。只是今日刚用过午膳,术花便敲开了我的房门。我倒是有些惊讶,因为术花一向有午睡的习惯,“姐姐,你怎么上来了?”
她倒是比我更惊讶,“门口有一个人来找你。”
“找我?谁?”
“你……自己下去看吧。”她似乎面有难色,我也不再问她,自己下了去。刚下了一半的楼梯,月瑯便跑上来,拦住我的去路。
“月瑯?怎么了?”我看着他。然而他的语气却不像平时那样温和,“不许去。”
“为什么?”我不禁好笑。只是看着他的眼神,认真而坚定,好像在哪里见到过。我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摸摸他的头,“既然是来找我的,我又怎么有不见之理?你跟姐姐一起吧。”
“……好吧。”他撇撇嘴,还是乖顺的跟在我的后面。下到客厅,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立在那里,纯白的衣角被风吹起,心里猛地一震,有些难受,不知是因为之前与他吵架,还是别的什么。他似乎知道我来,转过身,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半夏。”
“你……”我鼻子一酸。屏住呼吸,看着他,“怎么来了?”
“来找你的。”他走到我面前,垂首,纤长的手指如冰,将我垂在面颊的发丝夹到耳后,“我很担心你。”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得静静地看着他。他嘴边带着一抹浅笑,声音很轻很轻,“跟我回去吧。不要去参加考试了。我们就这样,挺好的。”
“为什么?”我本已经要原谅他了。毕竟他这张脸,现在多么招人话。听到他又这么说,心里一下不痛快起来。
“半夏,不要问。”他面露难色。我知道他有苦楚,但却认为他不该瞒我。我不悦,推开他,回到楼上。他在身后怔怔的看着我的背影,却什么也没说。术花不知该说什么,倒是陈奕殇先开口:“麻烦你,帮我多照顾她。”
“啊?好好。”术花愣了愣,连忙答应下来。他这才转身离开。
而我,坐在窗边,扶着额头出神。
现在我心里只有一个字。
烦。
摆出他给的‘凛冬’,轻抚琴弦,却感觉声音不如从前。自弹了一曲《凤求凰》,心仍是静不下来。却忽然听到一个调笑的声音:“弹琴最讲究专注。你心中有事,无法全心专注在弹琴上,声音自然不如从前。”
“谁?”我一惊,回头一看,却发现一张放大版的俊脸‘悬挂’在身后。绯红的双眸极具代表性,我皱眉:“夜白枭?你怎么来的?”
“我是魔,想去哪就去哪。”他利落的跳下来,坐在我的对面,“不比你们,整天这么多事,庸人自扰。”
“庸人自扰?”我捕捉到他话里的词语,反问道。他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喝了起来,“陈奕殇那家伙疑心很重,你但凡有一点地方不依他,他便会觉得你不信任他。”
“我倒是觉得他不信任我呢。”我冷哼一声。
“你如果要跟他相处,要么就是一味依着他,要么你们还是尽早分道扬镳。你只有这两种选择,又何必纠结呢?”
“说得好像你有多了解他。”我轻嗤,他却反问我:“不了解他,我敢假扮他?别逗了。”
“……”我无言以对,只得报以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却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心下一紧:“你怎么知道他……”
“废话。我近日一直待在迷惘森林,你们那点破事,我能不知道?”他抬眸看了我一眼,“你性子倒是烈得很,一言不合就出走,整个一泼妇。”
“你才泼妇呢!我还没见过那个男的长这么娘。”
“我长得跟我娘像有错吗?”他白了我一眼。我不禁失笑,刚才的心思烟消云散。他故作惊讶地看着我:“难道你长得跟你爹像?”
“丫头跟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顺着他的话讲,倒也懒得反驳,“你怎么来了?”
“送东西给你的。”他从怀里掏出几张薄纸放在桌上,“《洪荒》的曲谱,还有《仙界礼法》、《六界剑法》和《仙魔古史》。”
“《洪荒》我知道。但是这三本书是什么?”
“自己慢慢看。建议先学《仙界礼法》,毕竟仙界的规矩多,到时候如果进仙界做弟子,你会受不了。”他细心地讲解,“《六界剑法》记载六界所有高级剑法,《仙魔古史》记载了六界的各个领导人和每次大战的详细资料。”
“你那里有关于药理的书吗?”我忍不住问。毕竟那是爹爹的愿望,我作为他的儿女,是有义务替他实现的。夜白枭愣了愣,随即应道:“有啊,怎么了?”
“能不能……借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行啊。”他轻松地答应下来。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可他话锋又一转:“你什么时候做了我首徒,我就借你。”
“……”鄙视鄙视再鄙视……
“好啦,逗你呢。”他看着我无语的眼神,不禁失笑,“那些书都被我搬去了桃花殿,要给你我还得回一趟仙界。下次再给你。”
“这还差不多。”我哼了一声。他却打趣我:“明明是你找我借东西,怎么搞得好像你在找我索命似的。”
“随便你怎么说。”我撇撇嘴,“这书……”
“怎么了?”
“我能不能跟术花一起看?”
“不行。”
“为什么?”我下意识地反问。他却不说话。我心里一阵慌乱,有些害怕他会给我同陈奕殇一样的答案。
“这书是我拿给你的。”他嘴边漾着浅笑,看上去像个毫无防备心的孩子,“你要是跟别人一起看,她难道不会奇怪,你这书是哪来的?即使是最好的朋友,难道她不会那一天说漏嘴,或者被别人看去了心思?”
“……”我不说话。
“我潜入仙界只有四个人知道。一个是我,一个是陈奕殇,一个是我的心腹,一个是你。”
“什么?”我抬起头,讶异与他对我的信任。他似乎看出我的心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你就是让我无法怀疑。”他无奈的耸耸肩,“这三本书里,《仙魔古史》和《六界剑法》都是禁书。一个是记载太真实,一个是杀伤力太强。你切记言行小心,不可莽撞。”
我不接话,翻看起那本《仙界礼法》。良久,我忽然发现他没有声音,回头一看,却只见他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我本想不管他,但看着他那安静的脸,心中一软,叹了口气,拿起手边的斗篷,披在他肩上,不自觉的凝视着他的脸,这才发现他的睫毛长的离谱。这张脸此时竟没有一丝邪气,像纯洁的孩童一般可爱。他身上是一股淡淡的海棠香,不同于陈奕殇的薄荷香气那般忽远忽近,是一种让人觉得安稳的味道。心忽然跳得很快,连忙撇过脸,将目光聚焦到书上。看着看着,我自己倒是有些撑不住,一不小心,已经被周公拉去下棋。再醒来时,已是夜晚。人已经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那件盖在夜白枭身上的斗篷已经挂在了衣架上。桌上却多了一副画板,心里闪过一丝惊喜。顺手拿起笔,轻轻勾勒出一个柔和的轮廓,一点一点加深。我并未点灯,只依靠直觉画着。借着月光却看到那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夜白枭。
我惊得一下将画板扔在地上。感觉呼吸不过来。只觉得心里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情在冒泡。我镇定下来,告诉自己,那是感激。
慢慢说服了自己,便下了楼,找术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