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莫要这般了,就像此次,明知冲过去救思雨无望,还何必要去最后反倒让自己受了伤。”云倚星柔声责备千痕。
千痕如今仍是有些自责,恍惚道:“当时我应该注意到思雨师兄的身体状况的,不应该唤玉笛去攻他,应该早些收手的”
“安心养伤便是”
“云叔叔,思雨哥醒来了”门外传来了嫣然的声音。
云倚星闻言面色一喜:“总算是醒了小痕,什么都莫多想了,多注意休息才是。这里边交给你们照看了,为师去看看思雨那孩子。”话毕,云倚星已合门而出。
杨隐凡和萧寻逸之前听说千痕转醒,现如今亦是在房间里的,如今又听说云思雨醒来,都想去看看,但若这么走了,千痕便又无人照顾。
“隐凡师兄,寻逸师兄,你们都去思雨师兄那里吧,这里我自己可以的。”
“隐凡你留下来照顾小痕,思雨那里我去便可,这边也不能没人照料,况且,小痕似乎有些话要与你说。”萧寻逸看穿了千痕的心思。
“这样也好,寻逸快些去吧,看看思雨如何了。”
“嗯,过会儿我就回来,将思雨的情况告知你们,先别担心了。”
门再次被打开又合上,是萧寻逸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千痕和杨隐凡。
杨隐凡静坐在床边,不发一言,看着千痕,想着心事。
“师兄定是在怪我伤了思雨师兄吧”千痕幽幽问杨隐凡道。
杨隐凡既未否认,也未点头:“是我先伤了思雨的,才会出现下面这状况”
杨隐凡竟是比千痕还要自责。
“原来隐凡师兄非但怪我,亦怪你自己。你无需这样的,既事实已改变不了,将我自己赔给思雨师兄便是,也不愿见你如此”
杨隐凡从未想到千痕会说这些,竟是一愣:“说什么傻话,岂能将自己赔来赔去的”
千痕忽然泪流:“隐凡师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何总是对我熟视无睹,我只是拿思雨师兄当哥哥看待的”
“别说这些了。”杨隐凡打断了千痕的话。
千痕此次并未听从杨隐凡的话,接着道:“隐凡师兄当真是因为思雨师兄而刻意疏远小痕么当真愿意看到我和思雨师兄在一起么”
这一问,千痕已藏在心里许久,如今,终于当面问了出来。
杨隐凡没有答话,只是表情忽然复杂起来。
若说对千痕这样极好的女子没有一丝情愫,连杨隐凡自己都不相信。
面对千痕这般的女子,又有几人不为之心动
“我是背负着血海深仇的,怎能连累小痕同我一起受苦还是说,我当真是为了照顾思雨的感受故意疏远小痕或许是两者都有吧”杨隐凡心中愁绪万千。
“隐凡师兄是默认了么若是如此,我明日便去找思雨师兄,和他在一起,以后,再不纠缠你”
“别说了”杨隐凡声音忽的一高。
千痕第一次听到杨隐凡如此高声同自己说话。
于是,此刻千痕的眼睛里,除了委屈与寂寞,便再也不剩什么了。
千痕的寂寞,在追魂宗里,只有她自己一人知晓。
而云思雨的寂寞,至少还有嫣然抚慰。
皆言千痕无情对云思雨,谁又晓得众人都是无情对千痕
杨隐凡下意识捉住了千痕的手,揽入自己怀中:“这些话莫要再说了,我心里,从未疏远过你。”
此刻,杨隐凡的眼神,已尽是深情。
千痕终于释怀了,尽管之前杨隐凡再怎么对自己不好,但有了杨隐凡这一句话,这一个动作,千痕便什么都不计较了。
因为,千痕最是知道,杨隐凡从不会说谎话。
杨隐凡松开了千痕的手:“现在只希望你和思雨都快些养好身子,就像师父说的,这样的情况,我不希望再发生了”
千痕知晓杨隐凡话中之意,点了点头:“师父待我们皆恩重如山,我也会尽力对思雨师兄好,只是感情之事,实在是身不由己”
“既不由己,便由心吧”杨隐凡轻叹口气。
这世上,最多的,便是无可奈何吧
嫣然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眼前这父子二人谈话。
“爹不用太在意这遗毒,既躲不了,孩儿只能接受,爹不也是活得好好的么”
“我担心事小,只是怕你自身承受不了,如今见你如此淡然处之,为父心里便好受多了。”
“爹多给我说一下这遗毒的事情吧,待下次毒发时,孩儿也好有个应对。”
“要说这毒的来历,还和无花谷脱不了干系。”
“据孩儿所知,那时还尚未有无花谷这一派,这毒怎会和无花谷有关联呢”
“当时,魔尊身边有四大护法,其中三人在那场大战后分别创立了追魂宗,无花谷以及破雪门,说到这里,你可能会问为什么另一护法没有自立门派,因为那次大战后,那一位护法便再没有消息了。本族先人正是当年追魂宗的创立者,与当时的另一位护法,也就是无花谷的创立者,一起研制了此毒。”
“那这样说来,无花谷岂不是还留有此毒”
却见云倚星摇了摇头:“只因此毒太过伤人伤己,自那之后,便再也没人愿意研制此毒,这配方,便也渐渐失传了。”
“那孩儿是怎么触发这毒的此毒被催动之后当如何停止”
“这正是为父接下来要对你说的重中之重,你要牢牢记住接下来为父对你说的每一句话。因你功力尚浅,所以现在你还无法主动催动此毒在关键时刻为我所用,即使你勉强将这邪恶力量催发了,就像你在同隐凡斗法时那样,也必定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它,严重的话,还可能使自己陷入癫狂,走火入魔,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因此,以你现在的功力,不要想着催发此毒,待你日后修为精进时,有能力控制它时,再于关键时刻催发它。但是你记住,你的功力愈高,这毒伤你愈深,寿命亦缩减愈厉害,但同时,这毒功愈蛮横。这毒一旦被触发,便不会自动停止,除非你体力耗尽。思雨,可是明白为父的意思了”
“嗯。所以爹才不愿看到孩儿受此之苦,这毒终究是弊大于利”
“虽然目前你身体已无大碍,但此次毒发后那余毒仍是十分难消,还得注意修养才是。为父便不同你多说了,你也要早些睡了。”
“夜深天寒,爹千万保重身体,孩儿便不相送了。”
“云叔叔,我代思雨哥送您回去。”
“别,嫣然亦早些休息吧,都忙活了这么长时间。叔叔年纪虽大一些,但身子还是硬朗得很,不劳相送了。”
“云叔叔走好。”
“思雨哥,我便也回去了,不妨碍你休养了。”
“也好。”
嫣然浅浅一笑,转身打开了房门,一股冷风“嗖嗖”地吹进了屋内,紧接着便是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雾倚山,之后天色又暗几分,一声惊雷传入耳中。
竟忽然间下起了瓢泼大雨,窗户被敲打得当当作响,雨滴似是不小。
嫣然试了下屋外的雨点,便立刻又退了回来,衣服湿了一片。
“这雨似乎是不想让你走呢”云思雨打趣道。
嫣然怕云思雨受凉,便关起了窗子,雨声倏尔变小了。
“多陪陪思雨哥也好。”嫣然暖笑着。
“嫣然还是把窗子打开些吧,我喜欢那雨声。”
“嗯。”嫣然复又把窗子打开了一些,雨声便又大了几分。
云思雨冲嫣然笑了笑,便将视线移到了那淌着雨流的红窗上。
耳边全是“啪嗒啪嗒”的雨声。
多少个夜,云思雨便是听着这雨声入睡,入梦。
耳边又是一声惊雷,将云思雨从失神中拉回现实。
正看见嫣然抱紧了臂膀,已是感到冷了。
山上的夜晚本就空冷,再加上冷雨来袭,更让人觉得山寒。
“嫣然关上窗子来这边坐吧,别站在窗边了,极冷。”
嫣然便复又关上了窗子,没有冷风侵袭,屋子里渐渐暖和起来。
“对了,思雨哥,千痕姐姐让我转告你,她已无碍,不用你挂心了。”
“小痕么”云思雨似又想到了伤心事。
眼见云思雨一脸难过,嫣然才意识到此刻不该提千痕。
云思雨难受了一会儿,便不再想那伤心事了,冲嫣然淡然一笑:“其实从斗法大会结束后,我便什么都看开了,本是我一厢情愿,如今放手,于大家都好,亦不想看见隐凡夹在我俩中间左右为难。”
“思雨哥当真是如此想的么”
“说实话内心并不好受,但好过以后日日心焦,这些天,倒真让嫣然担心了”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嫣然打心底为云思雨高兴,脸上亦仿佛有些明媚起来。
“这次斗法第三名,就让与小痕吧,毕竟我已经有了这把好剑,也不在乎那一件法器,明日我便找爹说这事,嫣然说可好”
“嗯,只要思雨哥开心便好。”
巨剑安静地倚在云思雨床边,静静地倾听着两人的话语。
雨,仍是瓢泼下个不停。
云思雨,头一次同嫣然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却不觉累。
嫣然,头一次听云思雨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却不嫌烦。
风声,雨声,人声,同时释怀,释怀曾经发生在身边的悲伤过往。
最美风景,当是一夜雨急。
萧寻逸本来是欲看望云思雨的,但转念又一想,云思雨由嫣然照顾更好,便不再进去打扰,而千痕那边亦有杨隐凡,自己去了反倒是多余,便一个人独躺自己屋内,斜着头看着窗外的雨。
“天亮了再去看望思雨和小痕吧”萧寻逸心中暗想。
“这雨,还真是能让人睡个好觉呢”
不多时,萧寻逸已入睡了。
自打云思雨那里回来之后,云倚星一直都没有休息,只是静站窗前,恍惚出神。
他有心事。
在同云思雨讲那毒的时候,云倚星是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的,为的是让云思雨不那么害怕。
但是云倚星看到云思雨的反应时,便已然欣慰了,倒是自己多心了。
“思雨,无论前路有多困难,你一定都要挺过去或许将来会没有一个人陪在你身边,你也要挺下来,你娘可是一直在看着你,不要让她失望”
云倚星又想起了竹水,那个为了救自己失去生命的女人。
每次下雨的时候,云倚星都会想起竹水。
而雾倚山的雨天最多。
竹水去的那天,便是雨天。
那天的雨,亦是现在的瓢泼大雨。
雨滴明明是落在窗外,怎么却落入了屋内云倚星的眼睛里
“水儿,是我害了你”云倚星已经自责了许多年了。
“倚星,照看好你的追魂宗,同时照看好我们的思雨你不能有事,答应我,你是我们母子的全部”
竹水临终前说的这些话,时时萦绕在云倚星耳边。
“若非为了思雨,我当真想随你而去同你相比,追魂宗又算得了什么”
半生浮沉虚韶华,
回首不堪水中花。
孤星倚竹相怜意,
同心花前君若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