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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7 章 太古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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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魔二族陷入癫狂,肆虐人间,人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仙界仙灵之气尽消,众仙修为尽丧,再无半分仙力,三界倾覆,天地苍茫一片。人、仙、妖、魔四族消散殆尽,世间尽毁,再无半寸净土。

    时空忽变,恢弘广阔的空间中,遍布的神山似是被击碎,和着遍地已无生机的灵兽,狼藉斑斑;三座苍穹而立的宫殿,本该古朴端华,却已是断壁残垣,浓烟滚滚,和着神人的残肢断臂,惨不忍睹,这片空间本该宁静祥和的画面,此时尽是一片巢焚原燎的景象。

    画面一变,在一处悠远肃穆的深谷,一个巨大的“道”字镌刻在绝壁之上,透着苍茫玄奥的气息。一座亘古雄浑的祭台悬空在深谷里,九根巨大的墨的石柱带着分外苍凉的气息耸立在祭台周围,历经沧桑的石链自祭台而出伸上无边无际的混沌,致密的古老文字镌刻其上,透着世间最苍茫的气息。

    祭台之上,一身银色长袍的女子站在那里,淡淡的星辰光晕笼罩周身,银色袍子的襟摆上绣着古朴静谧的花纹,长发无风自动,古朴的木簪随意地挽住长发,倾世的容颜让世间芳华尽失,眼眸中透着丝丝坚定和不舍,悲惨凄凉的天地里,她擎身而立,似是这世间最惨烈的劫难也难让她退却半分。

    “非如此不可吗三界虽已破碎,可只要他还在,便还可以再立界面,以全天地”

    身袭鲜红长袍的男子站在祭台之外,玉面朱唇,风流可人,面容上少了本该有的妖异笑容,他的声音虽显得分外清冷却也透着无限的悲凉。

    “只要他在界面自可再立,天地亦可大全,可天地复生之后,他便会彻彻底底消散在世间。昔日为了不让他离开,我们帮他立下了界面,如今怎能舍弃于他”

    银袍女子的声音传来,尽是深深的眷恋和坚定。

    “可立下界面是他的责任,也是他冲开天地意志晋位道祖的唯一办法。昔日若不是我们强自留下他,今日的劫难未必便会发生,他迟早会离开,你又何必执着不放”

    “我不愿”

    祭台之上,有她低沉却又不顾一切坚定的声音。

    “我不愿他化为虚无玄吾,进位道祖必将以身供养界面,化为虚无,若是这般我宁愿他永远只是道君。”

    她的衣襟无风却轻轻飘动了起来,远远看去,连她的身影也隐若浮萍,飘摇不定,单薄而不经风雨。

    “三界倾覆、众生湮灭、道域崩塌之危,这些,只要他晋位道祖,一切便可恢复如初,你又何苦如斯”

    被唤为玄吾的男子突然站定在祭台外,一双眼定定地看着女子,如墨般深沉的瞳色里盛满了留恋不舍。

    “可道域的安危却是在我的手里,我又如何能让他人承担道祖的心血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我的手里付诸东流。”

    女子神态自然,淡淡地看了那亘古雄浑的祭台一眼,微微一叹,缓缓朝祭台中心走去。

    “他把天地和道域的安危看得比什么都重,自是会选择化为虚无成全天地,即便如今我们将他困住、即便你化为了飞灰,可以他的心思,他还是会走到那一步。如此,你所做又有何意义”

    “只有我的星辰本源可以修复三界界面,他有了我的帮助,只需复生这世间的亿万生灵便好,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天地和道域毁灭。”

    女子疲惫的声音缓缓响起,无悲无喜,可又带着没有一丝犹豫的决绝。

    “如果不是为了他,你可会放弃你自己”玄吾走近祭台,凝望着那厚重的身影,他的声音很淡,却混合着深深的悲哀和无可奈何。

    银色长袍的女子没有回答,缓缓转过身来,倾尽世间芳华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温润的眼眸里带着仿若能融化世间一切的温柔,她深深凝望着祭台外那个靠在石上,已然昏睡的玄白长袍男子,仿若要将那容颜深深地烙在脑海里。

    千万年的光阴,忽然间,从心底,一点一丝的慢慢翻腾起来,涌在心头。

    “道域的千万年,我以为我爱上的只是心里的一个幻影。可如今想来,那怕只是一个幻影,我也愿让他永永远远的存在于我的心里。”

    银色长袍女子缓缓伸手,似是想要去触摸那玄白长袍男子的脸,可又倏地一顿,她怔怔望着,咬住了唇,让目光千万不能模糊。

    可是,是谁的心这般妄动,那沉默许久,在无数深夜悄悄徘徊的淡淡温柔,此刻却突然如烈焰一般的炽热,在心口上燃烧

    唇边,忽然有一丝微微的苦涩,是淡淡的湿润。

    伸出的手,缓缓地垂下了。

    她转过身去,不愿再看那白袍男子,仿佛多看一眼,便会失去所有勇气一般。

    清风,吹动她柔而美的青丝,拂过她白皙的脸颊。

    “三界倾覆,众生罹难,太古神邸陨落,道域已近崩塌之危,这些到底是我的一念之差,如今能弥补,你也该高兴才是。只是道域一下失去两大本源支撑,以后就要劳烦你了”

    伴着这句话瞬间而起的是祭台周围冲天的红光,银色长袍的女子站在祭台中央,磅礴的力量夹着撼天动地的气息自祭台处缓缓向外蔓延,已然一片死寂的三界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竟是隐隐有些颤抖。

    祭台中心的女子缓缓闭上眼,手里极快地结出古老复杂的手印,石链上那古老的文字飘荡在世间,神秘悠久的古老咒语声响彻天地。女子微微睁眼,回首看了看祭台下玄白长袍的青年,莞尔一笑,眼底带着最无奈的留恋和不舍。

    那抹世间最美的身影终归是一缕缕消散了,化为灿烂的星辰之光,携带着祭台上的红光朝破碎的三界涌去。

    星光所到之处,已然破碎的三界被修复,洪水归道、烈火熄灭、天地定位,三界大地恢复了久违的宁静,五彩的云霞和彩虹现于天际。

    封印削弱,那个昏睡过去的白袍男子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眼睛一睁,伸出手极快的向祭台掠去,但却什么也没有抓到。到最后,玄白长袍男子只来得及看到那女子回首之际的最后一抹笑容。

    “不要”

    白袍男子的嘶吼声缓缓消散在悠远肃穆的深谷里,看不清他的容貌,可是那声音里带着透彻入骨的寂冷悲伤,望着那一点一点消失的身影,男子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跪倒在了祭台之上。

    “这是她的选择”鲜红长袍的男子瞬间出现在了那白色身影边,看着那已然消逝的银色身影,声音里无限悲凉。

    “天地万物俱在,可你留给我的却是永生永世的孤独,太初这生死绝望的滋味你让我尝了两世了”

    悲寂凄凉的声音传出来,身着鲜红长袍的男子愣了又愣,睁着一双美目看着那白衣男子,满眼的难以置信,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让我与天地同寿、比混沌亘古,可是你走了,我所做下的一切还有何意义”

    低沉的悲愤声带着无穷的寂寥,白袍男子缓缓抬头,似是还想再看见那抹银色身影,可是那古老的祭台上什么也没有,唯有的或只是一份散不去的情义。

    鲜红长袍的青年深深叹了口气,抬眼向那古朴苍凉的祭台看去,眸中一片天道难测、造化弄人之意,低喃道:“若你知晓他的心意,还会这般选择吗”

    满目疮痍,已然破碎的三界缓缓完好如初,天地间唯留下玄白长袍的男子,孤寂地站在玄虚道域的云海之上,俯瞰三界。孤单落寞的玄白身影上尽是悲伤寂寥的气息,浓郁绝望的冰冷将整个玄虚道域笼罩,仿若是游离在世间的孤魂,找不到归宿。

    漓星的身体不住的颤抖,指尖狠狠扎进手心,恍惚间,她缓缓抬手,似是想要触及什么一般,眼角留下了痛彻心扉的泪水。

    她或是疼痛于仙主印的力量,亦或是疼痛于那抹孤单落寞的玄白身影,只是她的手还未触及,所有的画面尽皆消失,一切又回归安宁。

    笼罩着漓星的屏障缓缓消散,仙主印自她体内而出,似是带着疑惑一般围着她飞了几圈,便又回到了星落玉璧。

    而漓星似乎没有了什么支撑一般倒在了地上,只是眼角那还未风干的泪水,仿若证明着画面里的一切是多么的真实。

    南予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似是未曾想到仙主印又回到了星落玉璧里,转头向瑶光看去,但见他瞳中的紫色印记一闪而过,那空洞的眼神变得异常苍凉痛苦,似是带着千万年的悲伤孤寂。

    南予的心头袭上一种诡异的感觉,面色凝重地盯着陷入失神的瑶光,眉头微皱,碰了碰瑶光的袖摆,轻唤道:“师弟”

    瑶光回过神,但眼里那抹苍凉孤寂已消失不见。

    他看了看南予皱眉的样子,急忙转头向漓星看去,微微一愣,快步走了过去将漓星扶起:“她即是妖族,仙界的仙主印又怎会进入她的丹田现下这又是怎么回事”

    南予压下眼底的那抹疑惑,走上前去,抓起漓星的手似是在感应着什么一般,而后又轻轻放下,带着几分疑惑的神情看向瑶光,“仙主印已经回到星落玉璧了”

    看着瑶光那一脸讶异的模样,南予的眼底划过一抹“果然如此”的神色,可是师弟为何会因为这只小妖失神,他和漓星、和仙主印难不成还有什么联系

    压下脸上微不可见的疑惑之色,南予继续道:“仙主印只对仙界中人有反应,她如今是妖族,想来或是前世为仙吧。只是若无千世仙资便无法让仙主印主动入体的,难道她曾为仙千世”

    南予越想越觉得惊讶,毕竟自仙界诞生以来,只有伯颜上神能使仙主印自动入体,而据伯颜古神所说只有拥有千世仙资的仙人才可以做到,这漓星

    见瑶光垂首看着漓星,南予忙不迭地问道:“你可知晓她的来历”

    “几天前我在人间丘罗山遇到魔族,因缘际会之下遇上了她。这几日来她虽一直跟在我身后,但我也未曾细问她的来历,只是她修为虽弱,可一身却是妖气纵横,前世若是为仙,当不会有如此浓郁的妖气才是。”

    “可这仙主印”南予眉头紧蹙,垂眸沉思了片刻,才继续道:“想来也只有伯颜古神才知晓其中缘由了。”

    “那她现在这般”

    若是细听,瑶光的声音里带着微不可查的急切,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不过相识数日的漓星竟让他空灵淡然的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你不必担心,想来她是因为以妖身承受仙力遭到了反噬,当不会有大碍,休息一段时间便也无碍了。”

    瑶光抱着昏睡的漓星被南予带到了偏殿里,见瑶光很是细心的将漓星放在了云床,南予忽然发现他的师弟似乎有了什么变化。

    南予微一愣神,似是想到了什么,目露疑惑地道:“你方才说在人间丘罗山发现了魔族的身影”

    瑶光点头道:“他们在寻找噬魂剑。”

    “什么”南予诧异的道:“那魔族可曾寻到”

    “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魔族的踪迹,恐怕噬魂剑已然落入魔族之手。”

    南予闻言心下松了口气,只是面色仍是有些沉重,“如此便好,昔年妖魔二族攻入仙界也是借了灭神剑的威力,若不是父皇”

    说到此处,南予长叹了口气,“灭神剑虽已碎为三份,可若是在妖魔二族手中重组,三界这一千多年的平静只怕就不复存在了”

    瑶光眉间略略一蹙,辞气甚为严肃:“噬魂剑已然出世,想必转魄刃和奈何珠也快要出现了,此次魔族寻找噬魂剑恐怕也是为了重铸灭神剑,魔族困居九幽将近两千年,只怕是在九幽待不住了。”

    “灭神剑既能破开空间,若魔族当真自九幽而出,以灭神剑之威,只怕三界危矣”南予眸中忧虑重重,“噬魂剑虽已在你手,可灭神剑委实太过诡异,且我等尚不知转魄刃与奈何珠的威势,倘若被魔族得到此二物,却不知又会是那般情形。”

    此言一出,瑶光的眼底划过一抹凝重,垂眸沉思了片刻,“三界的平衡决不能被灭神剑打破,过几日我便再下仙界,寻找转魄刃与奈何珠,希望能在魔族之前将之寻到。”

    “也好,以你如今的修为,除了这世间仅有的三位古神之外已少有敌手,由你寻找转魄刃和奈何珠最好不过,而且岚雨、岚风和净虚三位仙君自仙魔之战后便一直留在人间,也可助你一臂之力。”

    南予微微瞟了一眼云床上的漓星,压低了声音又道,“你下界之后,要时刻注意妖族的动静。”

    “妖族数万年来一直积弱,不过十多位妖君而已,又何必”瑶光心头一动,许是想到了什么,沉声道:“难道妖族有所隐藏”

    南予眸色深深,沉思了片刻:“此中关节,我也无法推测出来,不过三界诞生已近十二万年,即便妖族化形艰难,族中高手也不该如此稀少才是,昔年仙魔之战,妖族抽身而退,或是为了保存实力也未可知。”

    瑶光听得了这话,不免蹙起了眉头,“若当真如此,只怕妖皇是怀有巨大的心思了。”

    “汤桀这些年一直闭关,看似丝毫不理会妖族之事,暗中却指不定在做些什么。”

    瑶光沉吟了片刻,点头道:“既如此,我便去妖界走一趟。”

    南予微微颔首,语调坚定的道:“仙界经历仙魔之战后已无力护下人间众生,若大战再起,人间便是首当其冲之地,人间乃三界根本万不可毁。”

    见瑶光点了点头又向云床上的漓星看去,眼里的那一抹担忧让他分外讶异,南予抬手拍了拍瑶光的肩膀,温声道:“她没什么大碍,你先去休息吧。”

    说完便向门口走去,朗声向外唤道:“榛名”

    一阵吧嗒吧嗒的脚步声传来,只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童出现在门口,对着南予响起了清脆的声音,“陛下,您有事要吩咐吗”

    “榛名,带这位仙君到天薇园休息。”

    “天薇园”榛名低声嘟囔了一句,朝着瑶光看了看,神情里有些许不明所以:“陛下,天薇园不是一直给瑶光上仙留着的吗”

    “榛名,这才过了一千多年你就不识得我了”瑶光施施然走向前去,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榛名。

    小童倏地一愣,一双大眼落在瑶光身上,滚滚的眼珠子转溜着,可忽地眼珠子便瞪了起来,嘴微张,神情呆愣,抬起手指着瑶光道:“你、你是瑶光上仙”

    回过神来后又觉得甚为不敬,忙不迭地放下了手,乌的眼珠晶亮晶亮的,带着笑眯眯的怀念。

    “瑶光上仙,您终于回来了,这些年陛下每日都让我打扫天薇园,说瑶光上仙肯定会回来,我还以为陛下是骗我的。”榛名说完还调皮的向南予吐了吐舌头。

    见榛名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又看了看满头线的南予,瑶光轻笑道:“榛名,过了这么多年,你们家陛下的性情还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南予看了看榛名那一脸呆傻的模样,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摆了摆手道:“要什么变化我就觉得如今这样很好,榛名,你说是不是”

    榛名“嘿嘿”笑了一声,倒是未曾言语,只是在心里念道:“陛下没什么架子,对我们这些小童又是极好,可不能有什么变化。”

    南予神情一正,凝神道:“你先去休息,我去看看伯颜古神,今日发生的事恐怕也只有他才能给我们答案。”

    瑶光点了点头,转过身走到云床边抱起了漓星,看着那分外可爱的小童温和地道:“榛名,我们走吧。”

    说完便向天薇园走去,身后的榛名嘴咧着,一副乐呵呵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