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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午夜。
有风,风如利刀,刺碎了离人的归心。有雨,雨如细鞭,抽打着离人的愁绪。
一条窄窄的街巷,屋檐下挂着一个破旧的灯笼,灯光照耀下,浅浅的雨水夹带着污浊的杂物自窄巷中缓缓地流出来。
此时此刻,本该无人来此地目睹此景,却偏偏有一个人走入了这条凌乱凄凉的街巷。
一个不知该何去何从的孤独落魄人,一个不知为什么活着的人。他的眼睛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芒,变成了一种暗淡的死灰色。
他什么都没有,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家,也没有朋友,他甚至没有希望,没有信心,没有勇气,也没有灵魂,只有一副快要腐臭的躯体。他早已迷失了方向,也迷失了他自己。
千条万条雨丝,无情的落在他身上,仿佛已将他整个身体穿透,他那颗脆弱的心也已被穿透。可是这个人竟似已毫无知觉,好像天地间的一切变化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生与死对他来说,也已变得微不足道。
这时候,窄巷一侧忽然打开了一扇窄门,窄门内走出一位婀娜多姿的天仙般的美人。她就像风雨中一枝娇艳而狐媚的鲜花,可是她那如春葱般光滑细腻的脸上绽放的微笑却比任何一枝刚绽放的鲜花都要娇艳迷人得多。
落魄得快要死去的人,他那双死灰的眼睛忽然就发出了光,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她,他看到她正在向自己招手。他快要死绝的心就在那一刹那突然复活了,甚至开始燃烧了,他的心跳至少加快了十倍。
可是他越发的迷糊了,已分不清是自己误入了幸运的天堂,还是自己正在做着一个绝世的美梦,如果是梦,他只希望这个梦一直做下去。
现在他的腿已开始不听他自己使唤了,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握住那只纤柔的小手,然后这只手牵引着他走入了那扇窄门,窄门立刻就关上了。
他两眼呆痴,痴痴的看着她,伸手想要去搂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就在这时,突然一片刀光闪电般掠过,一把尖刀毒蛇般插入了他胸口,鲜血还来不及流出来,连一声惨呼声都没有发出,他的人已倒了下去。就在他倒下去的一瞬间,一朵娇艳的兰花自那女子衣袖中飞出来,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体上,是午夜的兰花,鲜血沿着刀锋流出来,染红了午夜的兰花。
……
凌晨,风雨已停歇,旭日已悄悄地自云雾中钻出来,普照大地,仿佛专为抹去昨夜的雨痕。
曹正义正在喝今天的第一壶茶,他习惯早起,喜欢喝早茶。他喝茶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可是门外突然就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门突然就被打开了,一胖一瘦两名捕快已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其中的胖捕快喘着粗气,迫不及待地喊着:“曹捕头,又死了!曹捕头,又死了!”
曹正义没有起身,甚至没有动,只狠狠瞪了两人一眼,脸色似乌云般沉了下来,冷冷的道:“请你们牢记两件事,第一,无论在什么情况下,进别人家宅之前应该先学会敲门,因为只有盗贼在进屋之前是从来不会敲门的,你们不是盗贼,是捕快:第二,我还没死过,大概一时还死不了,曾经有一位很出名的算命先生告诉过我,他说我至少能活一百零八岁。”
两名捕快自知失了礼,只有低着头,任由曹正义训斥。
等到茶喝得差不多了,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曹正义才不慌不忙的问:“你们有什么事就说吧。”
瘦捕快立刻道:“头,出人命案了,凌晨七时左右,有一老汉前来报案,说在西街梧桐巷内一破屋中发现一具三十上下的男尸。”
曹正义和薛铁龙赶到西街梧桐巷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九时。
经仔细查看后,屋内没有任何打斗痕迹,死者仰面朝天,面容安详,没有丝毫挣扎的迹象,甚至死者面容上也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
致命伤是胸前一刀口,刀锋直入心脏,刀口宽一寸二。
可是那把刀呢?杀人凶器呢?这屋子里根本找不到那把杀人的刀,难道凶手杀人之后已将凶器带走了?
刀虽已不在,可是死者胸前的刀口却很明显,曹正义第一眼看到这个刀口的时候,几乎忍不住要称赞一声。
“好快的刀!好准的刀!”
死者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伤,只胸口一刀,这一刀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花俏。”
曹正义皱起眉头,沉思了片刻,忽然瞧着薛铁龙,问:“世上最可怕的武器是什么?”
薛铁龙毫不犹豫的回答:“是一把刀。”
曹正义问:“是一把什么样的刀?”
薛铁龙道:“是一把像柳叶一样的飞刀。”
曹正义又问:“你说的难道是杜小愚的柳叶飞刀?”
薛铁龙道:“世上难道还有比杜小愚的柳叶飞刀更快,更可怕的武器?”
曹正义沉默了半响,用一种很平和的语气道:“也许没有,只不过,柳叶飞刀却不是一把杀人的刀,而是一把救人的刀,所以它并不可怕。”
有人问:“那你认为世上最可怕的武器是什么?”
曹正义用一种很严肃的表情道:“是一把刀,是一把无形的温柔的刀。江湖上没有人见过这把刀,因为见过这把刀的人都已死在了这把刀下。”
薛铁龙沉吟着道:“那到底是一把什么样的刀?”
曹正义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是一把杀人的刀。”
薛铁龙看着他,脸上带着一种很惊异的神色:“难道这把刀真的比杜小愚的柳叶飞刀还要快?”
曹正义喃喃道:“也许它并没有柳叶飞刀快,可是它杀人的方式和手法却是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这把刀好像本身就具有一种杀人的魔力,当你看不到这把刀的时候,你总忍不住想看到它,当你看到这把刀的时候,它已经刺入了你的心窝。”
有人问:“像这样一把恐怖的刀,为什么别人总忍不住想看到它?”
曹正义叹息着道:“因为那是一把温柔的刀,世上几乎没有人躲得过那温柔的一刀,因为其实每个人的内心都是渴望得到温柔的。所以这把刀注定了要一刀一刀的刺碎天下所有多情人的心。”
有人又问:“世上还有比温柔一刀更可怕的武器吗?”
“有。”回答这句话的是薛铁龙。
胖捕快惊讶的瞧着他:“那是什么武器?”
薛铁龙道:“人心。”
“人心?”大家都将目光投向薛铁龙。
曹正义点头叹息道:“没错,人心险恶,人心易变,只有人心,是你永远无法看透的,只有人心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武器。”
有人故意问:“可是你总不能说这个杀人的凶手就是人心吧?”
这个问题没有人回答,因为根本也不需要回答。
曹正义用那双敏锐如刀光的鹰眼将屋内又扫视了一遍,然后问薛铁龙:“你发现屋内有什么特别扎眼的东西吗?”
薛铁龙摇头。
曹正义微笑着道:“这屋内至少有两样特别扎眼的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用两根手指自死者胸前捏起一朵红色的花。
薛铁龙一脸的疑惑:“你说这朵花很扎眼?”
曹正义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他:“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还没等薛铁龙回答,曹正义接着道:“这是兰花,纯白色的兰花。”
有人道:“这分明是红色的花啊。”
曹正义解释道:“它本是纯白色的,只因为染上了死者的鲜血,所以就变成了红色。”
薛铁龙道:“一朵兰花,有什么扎眼的,它能说明什么?”
曹正义不慌不忙的道:“至少这是一条线索,至少凶手应该是个喜欢兰花的人,我们姑且称凶手为兰花先生吧。”
薛铁龙忽然又皱起眉头:“难道你认为这兰花是凶手留下的?”
曹正义微微一笑,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因为这朵兰花就摆在死者胸口。”
有人道:“既然这兰花摆在死者胸口,那么它就应该是死者留下的啊。”
曹正义解释道:“如果这兰花是死者留下的,它就不可能在死者尸体的胸口上,而应该在死者的衣服内,或者在死者尸体附近的某个地方。因为死了的人是不可能将一朵兰花再放到自己胸口上去的,能将一朵兰花放到死者胸口上人的只可能是凶手,也就是说这兰花是凶手留下的。”
薛铁龙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又盯着曹正义问:“刚才你说这屋里至少有两样特别扎眼的东西,那么还有一样扎眼的东西是什么?”
曹正义伸手指着不远处一只破碗,道:“那只碗,你不觉得很扎眼吗?”
薛铁龙不以为然。
曹正义缓缓走过去,从地上拾起那只破碗,淡淡的道:“不知你有没有发现?这只碗虽然又丑又破又旧,可是却非常干净,上面连一点灰尘都没有,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薛铁龙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说不定这是乞丐乞食用的家伙。”
曹正义道:“你说对了,这只碗很可能就是某个小乞丐用来讨食的家伙。你想一想,假如凶手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乞丐,你会不会对一个小乞丐有所防备?如果死者根本没有任何防备,小乞丐恰好又是个善于使刀的人,那么他是不是很容易得手?”
薛铁龙好像一直都在点头,因为他觉得曹正义实在分析得很有道理。
这时候,忽然有人叫道:“薛捕头,你快来瞧瞧,我们在死者衣兜里搜出一块手绢。”
手绢很快传到曹正义手里,曹正义看到这块小手绢,就好像看到了一件绝世稀宝,翻来覆去的看了四五遍。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