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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离的不近,看站姿,似杨修夷朝他而去,而庄先生正在等他,两人同时被石像那处的动静所吸。
山壁这时猛然一颤,我双耳轰鸣,忙抓紧枯槁的草木,随即又是一颤,似有什么重物在山的另一边猛捶。
许多大鸟拍翅飞过,高空浑浊一片,石像外传来惊天喝声,像是数万个男人齐声发出,震天荡地。
我擦掉下巴上的冷汗,抬头看着那边,完全不知道在我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越来越多的撞击声响起,绵长起伏的山峦剧烈颤动着,我身下的山壁渐渐碎开,裂出一道道长缝。
我看向湖水,先前是迫不得已掉下去的,眼下若又往下跳,运气未必就有那么好了。可是倘若这山壁被撞碎,我极有可能同这山上的草木花石一样,会被震得四分五裂。
这时“砰”的一声巨响,我南面的高山先被震开,碎石冲了进来,轰隆砸向湖水。
水花激扬百丈,随后一片火焰从那破开的山体里撞出,我彻底傻了眼,是四只火麟!
天上那些大鸟和从天而降的异兽朝这些火麟冲去,而我身下的山壁震荡仍然未减。
我回眸看向杨修夷所在的湖畔,他和庄先生已经不在了。
“砰!”
又一道山壁被震开,巨大的冲力侵入我脏腑,我咬紧牙关,将喉间涌上的鲜血狠狠咽下。
我稍稍松开手,身子往下滑去,磕磕绊绊中我不停去抓壁上石草,磨得疼,但能缓减掉不少落势。
还差百丈就能到底时,一只九头蛇妖朝我冲来,与此同时,我所处的这座大山也轰然碎开。
我先一步松开手,九头蛇妖猛冲下来,就要咬上我的前一瞬。我的身子一痛,撞入一个怀抱,杨修夷搂住我,回身长腿一扬。将一块炸裂的巨石踢向那颗蛇头。
蛇头撞向另外一边,长痛哀鸣,其余蛇头纷纷冲来,在乱空碎石中嘶叫狂吼。
杨修夷抱着我避开那些巨石,我紧紧靠在他怀里。看着身边的护阵被道道砸碎。
未出多远,从未有过的震荡轰然响起,几乎同一时间,湖畔所有的山壁都被碎开了。
我腰上的大掌蓦然一紧,杨修夷用力抱着我,高大身子如蓄势待发的猛兽,忽而脱弦奔出,冲向西北尚未被乱石殃及,却也不安宁的血渠大火。
一道易水寒霜将我们环拢,身子瞬间冰到极致。他抱着我飞快穿过汤汤大火,落在了一座山顶平地上。
脚刚沾地,他手腕一转,蕴出长剑,回身划开长光。
不知何时追来的庄先生忙举臂后移,退至崖边。
杨修夷寒声道:“别过来。”
庄先生一笑,垂下手,长衣大袖在风中飘摇,映着火光,有些迷眼。
长风呼啸。远处乱石惊世,尘雾如洪,杀戮正烈。
杨修夷拥着我,一手执剑。头发同我一样在混乱中散开,又被易水寒霜微微打湿,被风吹得乱舞。
“你舍得杀了我么?”庄先生笑道。
“你先走。”杨修夷道。
“我先走?”庄先生敛了笑意,“你是还有时间来找我,可这丫头等得起么?”
我抬眸看向杨修夷。
他冷冷的看着庄先生:“我尽快。”
“哈哈哈哈哈!”庄先生仰首大笑,蓦然眼眸一狠。“你这小子未免也太天真了,这是什么地方?岂由你说了算?到了这,我想要什么就要什么!”目光移到我脸上,“丫头!你是要自己过来,还是要看着他人头落地后再过来?”
我没说话,面淡无波的看着他。
他又笑了,笑至一半,忽而出手,朝着我们攻来。
杨修夷举剑迎上,远处响起蛇啸,数只九头蛇妖从崩塌的地缝中爬出。
我抽出匕首冲到崖边,神思一凝,飞起石子跌下无数道行路障法及丹光嶂。
我回身看向杨修夷,叫道:“杨修夷,西北!”
话音刚落,三个人影从远处掠来,丁若元往杨修夷直逼而去,原清拾和另外一个女人则冲我。
我飞快朝着杨修夷跑去,同时他身形一纵,迎来抱我入怀,带着我往西北而去。
数十只大鸟迎面冲来,杨修夷不避不闪,跃过一座高山后却忽的一轻,带着我沉入一片深渊。
视线瞬息黯淡许多,借着洞外火光,深渊之下渐渐出现数十座浩大石台,高低不等,林立于谷,彼此相对,颇为眼熟。
风从八面吹来,呼啸过耳,那些人很快追来,三两分散,落在我们不远处的石台上。
“你还能跑到哪去?”那个女人出声道。
“丫头!”庄先生对我叫道,“只要你乖乖过来,我可以保他不死!”
“没了那些九头怪,你们对付不了我的。”杨修夷道,“尤其是这种地方。”
原清拾朝我看来,眼眸明亮,唇角勾了缕笑:“月牙儿,好久不见,你别来无恙?”
杨修夷挡在我身前,阴沉道:“你这眼珠,你觉得喂鱼合适还是喂狗?”
“这夺妻之恨,该怒的人是我。”原清拾道,“你不知道她本该是我的女人么?”
“本该?”杨修夷嗤声,“与她天生一对的是我,轮得到你?”
我微微蹙眉,虽明白他想拖延一些时间,但这样的话就这么说出来,仍觉得很古怪。
“哈哈哈,天生一对。”原清拾皮笑肉不笑,“如此说来,你得好好感谢我了,若不是我杀了她全家,这天生一对,你对谁去?”
杨修夷冷冷一笑,道:“当初我曾困惑,你也算相貌堂堂,怎么身边都是些三五低贱的艳俗女子,现在懂了,你能配得上的只有她们,甚至连她们都不如。”
原清拾双眉一皱。
他身旁那女人笑出声音:“那你呢,你身边又是些什么低贱女子?”
不及杨修夷开口,庄先生勃然大怒:“什么低贱女子!你给我住口!你一个泥地里生出的半妖半鬼。你连跟她说话都不配!”
众人朝他看去,女人傻了眼。
杨修夷道:“真人何以如此激动?”
“我不跟你浪费时间了!”庄先生怒目看向其他三人,“快去把他拿下!”
丁若元敛眉,朝我们看来。
“琤琤。”我抬起头,眉目担忧。
他垂眸,淡去冷漠,多了丝清和:“别怕。”
我埋入他怀里,有些疲乏的点头。认真道:“好,我不怕。”
大掌轻抚着我的头发,他看向庄先生:“我也不想浪费时间,你们四个一起上吧。”
“好狂妄!”丁若元怒笑一声,双手平展,三只沐火麒麟虚影凭空跃来,砰的凝为一体,化作一把造型凶戾的赤风金刀,他伸手握住,朝我们怒然劈来。
杨修夷带着我往后退去。将我放在一方石台上,疾声道:“我很快回来。”
一道银光护阵将我环绕,他回身离开,举剑迎向丁若元,一招踏雪望梅以攻为守,化开他的攻势,旋即初阳破云,丝毫不做退让的逼了上去。
庄先生和原清拾随即跃起,庄先生直接朝着我来,杨修夷身形一晃。挡在他面前。
原清拾长剑连转,数道光矢朝他射去,被杨修夷以护阵拦挡,随后丁若元又逼了上去。
庄先生在远处停下。冲我叫道:“丫头!”
我侧头看去。
“你怕不怕!”他指向杨修夷,“他会死在这!死在这里,他的魂魄不会安宁的!”
“初九不要听!”杨修夷喝道。
庄先生续道:“你跟我走!我答应你绝不伤他!你若不信我可以立血咒为誓!”
“砰!”
杨修夷凝气为剑,朝他冲去,庄先生飞身避开,杨修夷忽的叫道:“初九。正南!”
他手中长剑一颤,聚敛万华,转瞬幻出十三道冰蓝剑影,清鸣长音如古琴断弦,朝四面八方纵去,飞快设防布盾。
丁若元和原清拾停了下来,有些愣了。
我亦不敢置信。
长剑化影对于剑客而言并非难事,可是将剑影化为实刃,并尽数操纵,这不仅需要强大的修为,更需要高度精纯的神思。
十三道剑影,加上他手中剑体本身,若再算上我,那么杨修夷此刻是一心十五用!
丁若元和原清拾很快回神破阵,庄先生双手结印,大片暗光冲向杨修夷。
杨修夷旋身凌起,四道攀着凌薇花纹的巨大晶墙凌空结在他四周,他双指捏诀,长剑扫过流光,巨大的光阵朝庄先生的暗光撞去。
两股气息碰撞,旋即冲向八方,浩大溶洞被震得发出轰鸣。
杨修夷忽的闷哼一声,跌摔在一座石台上。
丁若元一喜,手中大刀一鸣,化出麒麟玉光朝杨修夷攻去。
庄先生大喝:“他装的!别!”
刀光穿过杨修夷的身子,同杨修夷一起化为水烟清气,同时我耳边风声一啸,身子骤然一轻,被真正的杨修夷带离了原地。
抬起头,丁若元已跃至我先前所落的石台,原清拾和庄先生正赶来,几人睁着眼睛四下寻找。
我趴在杨修夷背上,我们贴着一座石台之壁,沉在深渊下边。
丁若元转身看向南边,正欲有所行动,庄先生拉住他,大怒:“他说南边就南边?连他这招凌薇客影都看不穿!你真是蠢!”
丁若元皱眉,有些不解的沉声喝道:“真人!”
那女人向北边看去:“那就是往……”
“你给我住口!”庄先生头也不回,怒斥道。
女人顿然恼怒:“白悉真人,我……”
“丫头!”庄先生大喝,“我知道你还在这!你再不出来,我定要姓杨的尸骨无存!”
我抿唇,不安的贴着杨修夷的肩膀,他微微侧首,轻轻摇头,黑眸温柔的如柳上春风。
“好!”庄先生气极一笑,“这是你逼我的!”
他大袖一拂,一团光阵冲向身后,隔着浩浩深渊,西面一大片石壁被照亮,壁上灼纹斑驳,剥落了大片。
他抬手凝结星序,飞快铺排。
杨修夷浓眉一拧,抬眸看向我们落下的浩大洞顶,一层青紫封印顷刻落定。
与此同时,我们身下的石壁渐渐颤动,一根巨大的铁链忽从远处钻起,随之更多铁链出现,势如雷霆,力蕴万钧,不论是谁的明光暗阵,皆在它们所过之处被击为碎尘。
我们脚下的深渊不外如是,杨修夷一手托着我,一手执剑,长腿踩在嶙峋侧壁上,借力跃向另一座石台,
原清拾伸手一指:“在那!”
丁若元早已追来。
铁链擦过石台,刺耳摩擦声带出火花,抖下大片碎石。
丁若元化气为刃,数十道天劫破疾射而来,杨修夷不做回应,飞快闪避,任由空中疾舞的铁链击碎它们,火光激扬,迸射向四周。
风声如鬼啸,眼前光影缭乱,跃至一座石台时,我终于想起了这里是哪,我往前一指:“琤琤,那边!”
原清拾在我发话之前已先一步跃去,迎面攻来,杨修夷不再躲避,迅速回击,双方激烈交锋,一瞬间刀光剑影,风雷赤焰,看似惊心动魄,于整座浩渺渊陵而言却不过一点江海波纹。
丁若元很快赶来,我叫道:“琤琤!”
他轻轻的“嗯”了声,手腕一转,猛的递剑往上,长剑如光,清逸似风,迅猛若雷,刹那从数十根疾飞的铁链中穿过,破开原清拾的护阵,刺穿他的小腹后,如一道寒光有力的钉在了远处石壁上。
杨修夷随即追去,下一瞬握回手里,旋身停在了一个渊陵入口。
速度太快,我的头闷闷发晕,口腹想吐。
原清拾差点摔下深渊,捂着小腹撑在一方石台上,难以置信的喝道:“站住!”
杨修夷冷蔑的看了他一眼,以一道凶阵击向丁若元和庄先生,没有多费唇舌,背着我转身逃离。
“杨琤!!!”
庄先生气急败坏的声音响彻长廊,回音不绝。
墓道阑干,交错无序,但认得出不是我先前来的那条。
他们很快追来,杨修夷背着我飞速离开。
身后蓦然一声巨响,一根铁链直击而来,撞毁了沿途的墓壁,大地剧颤,两道及顶上的石块坍圮下来,震耳欲聋。
隔着浩大墓室和墓壁,另一边的墓道似也被铁链摧毁,尘埃汹汹如浪,我们已顾不上什么方向了,哪里有路便往哪里奔去。
长隐灯跌落在地,万年不熄的烛光渐渐湮灭。
前边已无路可走,廊道尽头一片昏暗,杨修夷速度未减,右手结印,长臂一挥,一团长鹤追卉冲去,直接破开厚达三尺的高大石壁。
杨修夷回身抱住我跃起,铁链追了上来,随我们一起冲出去,我们的护阵先被击的粉碎。(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