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请宣布开始吧——虽然是装装样子但也不能少了吧。”
“……一旦开始了,说不定这就是最后的话了。要不要再说两句?”
“都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担心这种事。”
七实笑了——邪恶的笑容。
跟恶刀“鐚”的所有者相应的笑容。
“不用操心,我这·就·说·最后几句话。别再像上回那样弄出个不干不脆的结果哟——呐七花?你,还记得杀死父亲时候的事情吗?”
“……那个,记倒是记得。”
七花回答道。
保持着架势。
“那又怎么了,姐姐?”
“没什么。突然想起还没为那件事道过谢——不过,也不是很想感谢你。所以,现在我也不想说。那个时候——我要是被父亲杀了就好了。”
“……”
“死了就好了。活着也只是虚度光阴。”
“姐姐——你这是……”
“所以说,”
七实说道。
“好好、杀了我。”
然后——七实再度看向咎儿。
没有等待七花的回答。
“话已经说完了,快点发信号吧……或者说,你在拖延时间?你的奇策需要时间准备,么——”
“……明白了明白了。”
咎儿郁闷地咋了咋舌。
闭上眼,半是自暴自弃地举起单手。
“随你们杀吧。这对刀姐弟。我再也不会阻止了,你们就随便杀吧——”
然后,高举的手——猛然挥下。
“对决——开始!”
然后在这一刻。
奇策士咎儿的奇策——发动了。
当然,无论奇策士咎儿准备怎样的伎俩,鑢七实都能够在第一时间内做出反应。说实话,此刻比起对战对手的弟弟鑢七花来说,七实更在意担任裁判一职的咎儿。
最需警戒的是飞行道具。
例如从本堂之外,或者支撑本堂的大柱和巨大的刀大佛内侧用铁炮狙击之类的——
可是,说实话七实并不怕铁炮。
想想在不承岛上,跟真庭忍军十二头领之一的真庭蜜蜂一战就明白了——号称百发百中,能够在二十丈内精确狙击的忍法撒菱指弹,早已被七实完全看透,并反过来习得了。
所以,警戒狙击也能够做到——而正因为如此,恐怕这里反而没有这种机关。
那要称之为奇策,也未免太过普通了。
那么普通——连伎俩都算不上。
那么,咎儿究竟会使出怎样的奇策呢?
七实无法完全推想出来。
不——并非如此。
对于七实来说,推·想·是·不·必·要·的。
因为——只·要·看·到·就·会·明·白。
用不着完全推测出来——七实的眼睛。
见稽古。
看。
看破。
看穿。
看清。
看透。
看知。
看得。
见——视——观——诊——看。
如同观察一般——诊察一切。
所以。
无论奇策士咎儿使出怎样的伎俩,她都能够对应才是——
可是!
“——————!”
对决开始的信号发出的同时,七花以虚刀流第七式“杜若”的姿态,完全舍弃了之前的二十四回牵制动作——全力冲了过来。
至此还能够看到。
虽然至此还能看到——可·关·键·的·是,七·实·的视·野·被·蒙·住·了。
不,并不是如此。
不可能是那样。
这种状况下,七实的眼睛连一秒钟都没闭上过——两眼的眼睑依然张开着。
被蒙住的是——本堂。
被数百根蜡烛的橙色火光照耀得通明的本堂——突然陷入了黑暗之中。
蜡·烛·的·火·光——消·失·了。
数·百·根·蜡·烛——一·齐·灭·了。
“…………!…………!”
——原来如此!
瞬间七实明白了。
咎儿没有选择道场——而是选择了这个作为对战场合来说柱子会很碍事,虽然七实无所谓但对七花会造成影响的地方作为决战之地——原来是这个理由!
而且还将决战日期定到夜里。
完全感觉不到异样,必·然·点·着·大·量·蜡·烛·的·地·方——正是这坐拥着刀大佛的清凉院护剑寺本堂!
如果在道场,就会察觉到了吧。
如果道场中有蜡烛的话,无论数量再怎么多,也只是为了照亮七花和七实。所以一定会注意到蜡烛的存在。可是在本堂里的蜡烛——却终究是为了照亮刀大佛。
——刀大佛。
那种存在感——
即便是我也被其压倒了吗?
这一星期里。
奇策士——在·搜·罗·蜡·烛·啊。
然后将这个本堂内的蜡烛——全·部·替·换·掉。
自然,蜡烛上不可能动手脚——如果上面有什么奇怪的机关的话,七实一定能够看穿。
蜡烛,终究只是蜡烛。
只不过——长度是调整过的。
照明的蜡烛——几·乎·在·同·一·时·间·里,同·时·燃·尽,同·时·熄·灭。
确实,想要预测一根蜡烛燃尽的时间是可能的。
所以,两根蜡烛同时燃尽的机关也是可以做到的。
那么,数百根蜡烛同时熄灭——
也是做得到的。
而奇策士则——那·么·做·了。
如果全部蜡烛都是一般长,那么会让人感到异样,所以就收集尽量多种类的素材不同的蜡烛,将外观装饰一下。数百根蜡烛一根根地点火测试,从第一根到最后一根,为了让所有蜡烛同时熄灭而一一调整长短——
只要想想就会让人头晕脑胀的作业量和计算量——恐怕奇策士是独自完成的。
没有借助寺里的僧侣之力。
这个寺院如今被七实镇压了。
既然是被武力镇压,那么为了追寻圣地而在此的僧侣们,自然不可能是七实的同伴——可也不会积极地协助咎儿。
蜡烛熄灭之前还在熊熊燃烧。
然后突然绝对的黑暗降临。
夜之幕帐。
不用说,单单的黑暗七实是可以看穿的——可是,从白昼突然变为深夜的瞬间产生的明·暗·差——即便是七实的眼睛,也丧失了视野。
看了就会明白。
看了就能对付任何奇策。
所以烟雾弹和封眼技都能对付。
可是——看·不·见·的·奇·策·却无法对应!
“唔——嗯!”
对这个奇策,比起惊讶和迷惑来——
七实首先感到的是佩服。
这个场合下惊讶迷惑佩服都差不多吧——可是,没想到一·对·一·的·生·死·相·搏,竟然能够用上如此大手笔的机关。
拖延时间——虽说如此,可那并非是真·的·在拖延时间。无论是听着七实和七花对话的时候,还是自己和七实说话的时候——
咎儿的脑中的时钟都精准地运作着。
以超出常规的精准——预测着时间。
看都没看蜡烛一眼。
而且,为了在对决开始的信号发出后瞬间亮光就立刻消失——而挥下手。
什么——对决开始啊。
其实是——高超的手法开始。
即便是七实的眼睛也。
为此心·驰·神·往——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与此相对的七花。
虚刀流七代目当主,鑢七花。
自然,他那边——事先咎儿跟他通过气了。就在对决开始的信号之后,所有的蜡烛会燃尽——亮如白昼的本堂,会瞬间变为黑暗。
即便如此,虽然早已经知道,所以并未对此感到惊讶,但七花也没能避开黑暗的侵袭。
这是目标不仅限于七实的无差别级奇策。
可是——即便视野消失了,也要战斗。所以七花这回一次牵制都没有,全力朝着七实的位置发动了冲锋。
黑暗之中——七花来到了七实面前。
来到面前——在七实怀中,使出了虚刀流第四式“朝颜”。
一切都在瞬间完成。
所以。
极度依赖自己眼睛的七实——不可能做出反应。
“那么我上了哟,姐姐——”
“七花八裂”的弱点——第四奥义“柳绿花红”施放时产生的破绽。这弱点被咎儿指出,又将即便是同时施放也从“柳绿花红”开始混成接续的对策交给了他——即便如此,七花也没有停止思考,继续拟定着战略。
为了咎儿。
为了七花这把刀的主人。
然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确实,因为需要蓄力,所以“柳绿花红”会造成破绽,这么想的话,其他六个奥义也多少需要蓄力。只不过在其中“柳绿花红”是最为引人注目的而已——那么。
就像“柳绿花红”应该放在最开始一样。
七个奥义的五千零四十个排列组合中,理应存在着一个破绽最小的排序——
这个唯一的排序,是否存在呢?
七花思考了起来。
尽管不擅长思考——却依然拼命思考起来。
破·绽·最·小——而威·力·最·大·的“七花八裂”。
那个排列组合——是存在的。
从五千零四十个组合中挑出了七百二十个。
又从中挑选出了——一个。
第四奥义·“柳绿花红”。
第一奥义·“镜花水月”。
第五奥义·“飞花落叶”。
第七奥义·“落花狼籍”。
第三奥义·“百花缭乱”。
第六奥义·“锦上添花”。
第二奥义·“花鸟风月”。
依·照·这·个·顺·序·同·时·放·出·七·个·奥·义——并非是混成接续,而是强制接续!
这正是!
“虚刀流最终奥义,‘七花八裂(改)’!”
纯粹的黑暗,是不存在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眼睛会渐渐习惯黑暗。
星光也能够从本堂各处的窗户中透进来——这回咎儿的奇策,说白了也就只有蜡烛燃尽的一瞬间才会产生效果。
护剑寺本堂之中——
那淡淡的黑暗之中,只留下了结果。
而奇策士咎儿——则看到了结果。
鑢七花——以残心之势(残心,即为招式打出后并不放松姿态和斗志,随时准备应对对方反击的状态和架势)站着。
鑢七实——则是在稍远的地方,仰面倒地。
并称为怪物的天才。
背部着地——倒在那里。
“……咎儿。”
咎儿看到如此光景,惊讶地一句话说不出来,直到听到七花的呼喊,才突然回过神来。
“干——干什么?”
“这个。”
听他一说,咎儿才看到。
七花的手中——握着一把苦无。
恶刀“鐚”。
大概是在黑暗中的攻防中——不,恐怕是七花单方面的攻击吧——从姐姐的胸口拔了出来。
“无事、回收——就这样了。”
七花把那苦无丢到了咎儿那边。没有能够拿到苦无那种程度运动神经的咎儿,暂且先避过,待苦无插到了本堂的地板上——才慎重地将刀捡了起来。
碰到的一瞬间,指尖感到一阵微微的麻痹感。
这么说的话似乎刀上带电——的样子。
虽说不明白究竟是何原理,这点却可以确定——
“第七把。”
这就是。
继绝刀“铇”、斩刀“钝”、千刀“鎩”、薄刀“针”、贼刀“铠”、双刀“鎚”之后的——第七把。
“……七实怎么样了?死了——吗?”
“没,因为是姐姐啊——不可能会死的。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也好好接下了攻击。新必杀的‘七花八裂’也一定已经泄底了。光是抢到恶刀‘鐚’已经耗尽全力了。可是,那防御也不是完美无缺的——大概是因为在黑暗之中没法好好看清楚的原因吧。”
看着倒地后动都没动的姐姐——七花说道。
“錆那回也一样……完全没有打赢了的感觉……一多半都是靠咎儿的奇策啊。可是,多少也算是决出胜负了吧——可是……为了夺走眼睛而消去光亮吗。你的想法还真吓死人啊。这回的奇策可真是大手笔啊。”
“因为是这么强的对手啊。费了不少经费和工夫。为了在不让七实和僧侣们发现的情况下发动机关,就算是我也费尽了心力——不过,总算是值了。”
“啊——确实呐。”
“不过还真是个只限一回的豪赌啊。你的‘七花八裂(改)’要是失手了那就全完了。你想出的排列组合——挺完美的吧?”
“还差得远呢,接下来还要继续钻研——可是,这些琐事以后再说,咎儿,是不是该先找个医生?没了恶刀,姐姐的生命安全会很危险吧。”
“啊……本土的空气太浑浊了啊……明白了,那么——七花!”
被咎儿一吼——七花立马反应了过来。
视线的方向——自然是七实。
穿着法衣倒地的她——稍微动了动。
在咎儿的眼中是这·样·的。
“……!”
七花——摆出了第七式“杜若”,冲着姐姐。
可是,七实只是稍微动了动。
“咎、咎儿——”
“别移开视线——虽然觉得没可能……”
可是。
万一可能了——状况就非常糟糕。
同样的奇策已经无法再用了——或者该说已经没有能够用的策略了。
简直就是听天由命的豪赌。
就算是回收了恶刀“鐚”——也没法剥夺她的天赋。既然咎儿已经无计可施了七花也不可能有什么对策。
这么下去胜负就还未明晓——chap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