咂!
异变陡生!
却听一声尖锐而嘹亮的鹊鸣突兀的响起在众人耳边,比之前更尖锐,更嘹亮,以至于刚刚才竭尽全力而空虚的众人,猝不及防,当场有数人被音浪震的吐血而亡。
厉修余也被震的吐了一口鲜血,他顾不得擦拭嘴角的鲜血,回头望了望,莫桐声古怀心等人也是各有伤势,他猛然抬头,帝女白鹊遮天蔽日的庞大身躯,竟不知在何时,已经悄悄的来到了众人的身后,在人们发出雷霆一击后的片刻空虚之时,猛然吼出了它的愤怒。
帝女白鹊无疑比之前更加强横了,它浑身的岩浆流离已经白的发光,这表示它的伤势已经荡然无存,并且体力充沛。
汤玉伯终于感到了寒冷,这种发自于内心的寒冷终于让他感到一丝恐惧,他登上首座之位已近百年了,自问忠勇尚存,而如今,这样的局面,竟让这个一脉首座感觉到生机寥寥了。
帝女白鹊不是人,不会说话,更不会说废话,一声鸣叫过后,它几乎没有任何停歇,苍穹般庞大的身躯,遮天蔽日般的俯冲下来,向着最密集的人群,向着最恐慌的人们。
厉修余没有其他任何的办法,真气已在片刻之前掏空,自保都快成了问题,更不要说去解救众生了。
连同李写,莫桐声,古怀心等人,只好纵身而退,只好眼睁睁的的看着上百人,被帝女白鹊狂暴一击,击飞了身躯,在半空中哀嚎,吐血而亡。
空中飘洒着鲜血,这里变成了修罗屠场!
厉修余紧紧咬着牙关,牙呲欲裂,面目狰狞,他恨不得一剑,斩杀了白鹊,这头无底深洞般的畜生。
手中的剑,微微有些颤抖着。
这些人们几乎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了。
这根本就是屠杀。
可他还是没有办法,李写,莫桐声等人也同样没有办法,连汤玉伯徐世金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古怀心的玉面之上,已经泪水纵横,无辜之人惨死,这实在让人难过,读圣贤书的她更是悲天悯人。
手中追星索一提,迈步向前,就要出手,却被李写一把拉住了,古怀心猛一转头,目光凄厉的紧紧盯着李写,正要开口,李写却抢先道:“古师妹,你万不可冲动,这畜生实力强横,绝非你我可敌。”
古怀心缓缓的转回头去,看着场中大发神威,肆虐横行的帝女白鹊,带着哭腔道:“唇亡齿寒,难道我们就真的能独善其身吗,难不成我们要眼睁睁的看着这畜生将我们屠戮至尽吗?”
李写默然,他抬起头,苦涩的道:“帝女白鹊已将那处孔洞护在身后,恐怕我等难有所为了。”
厉修余始终沉默着,脑海中神思疯狂转动,他无数次的死里逃生,已经让他养成了习惯,无论如何愤怒,无论如何绝望,他的脑子,绝不会让心中的火焰焚烧。
就算敌人是他不共戴天的杀父母仇人,他的脑子也一定会冷静下来。
活下来,终归是有机会的。
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可悲的习惯。
厉修余苦涩的想道。
是的,鸿鹄的计划实在是天衣无缝,毫无破绽,就算出了那么一点点纰漏,还有帝女白鹊为他查缺补漏。
所有死掉的人,都被焚烧成如同先前那人一样的红色光团,无主有灵的飞向了火山底部,厉修余不用想,他知道,这些人的精魄去了哪里。‘
一百多人的精魄飞走了,留下了一百多个惊慌失措的人们,剩下的人很多已经心如死灰,只是狼狈的躲闪帝女白鹊的攻势,呆等着死亡的降临。
汤玉伯徐世金两人,作为所有人中修为最高的人,也不禁感到害怕了,帝女白鹊的攻击还在继续,而自己这边不禁要提防高温的灼热,还要面对头上固若金汤的屏障,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也已经毫无办法了。
厉修余抬头,看见汤玉伯徐世金,两个头发银白的老人,两个同样骄傲的老人,竟然在此刻凑在了一起,好像低声商议着什么,汤玉伯说了几句话,徐世金深深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他,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们竟然微微笑了笑。
厉修余突然心头涌上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从未如此强烈。
他缓步朝着两人走去,半空中,他身法飘逸,但却缓慢至极。
他宁愿永不接受这个消息。
但却终于走到了两人的面前。
刚要开口,汤玉伯微笑着轻轻摆了摆手。
汤玉伯徐世金好像毫不畏惧了,明明片刻之前还眉头紧皱,面色绝望,但此刻,厉修余从他们身上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不很了解汤玉伯,作为拙意的亲传弟子,他平日里与这位久居高位的汤师叔少有交集,只在数年一次的祭典,大会中相遇过,也只不过是叫一声汤师叔,回一句厉贤侄罢了。
他身上有一脉首座的气派,一拂袖,一挥手间,是一代宗师的精神,他平日里严肃,古板,沉默,不容置疑,让人望而生畏。
但在此刻却突然统统消失不见了。
汤玉伯竟然慈爱的看着他,伸出手来,抚摸了一下比他还要高的的厉修余的脑袋,微微笑道:“修余啊,汤怀不争气,将来望你多加关照。”
厉修余,一剑八刀,雷厉风行的厉修余,像一匹狼,杀人不眨眼的厉修余,竟然唰的一下流下两行泪来。
他已经紧咬住了牙关,他已经攥紧了拳头,可还是没有抵挡住泪水的决堤。
汤怀是汤玉伯唯一的儿子,比厉修余小一岁,天赋非凡,但却玩世不恭,纨绔不堪。
厉修余艰难的摇了摇头,涩声道:“汤怀是您的儿子,您得自己管教。”
厉修余低着头,肩膀微微的耸动着,身躯轻轻地颤抖着,李写等人终于注意到了这三个人,都聚集了过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汤玉伯的眼眶竟然也有些湿润了,他沉默的转身,不再言语,一旁的徐世金却长长的叹气道:“唉!修余,你是聪明人,眼下众人再无余力反击,我与你汤师叔已经活了这么久,死不足惜,你们都还年轻,一脉传承不可断送在我们二人手中,否则,我二人就成了千古罪人。
所有的人都被惊骇的呆若木鸡,立在当场。
这些精英弟子,都是人中龙凤,一点就通。
可这件事,却是他们如论如何无法在接受的。
李写首先从惊骇中醒来,他带着哭腔,急声说道:”徐师叔,何至于此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悲痛欲绝,古怀心莫桐声已经哭出声来。
徐世金,却难得的没有厉声喝止他们的哭闹,微微的笑道:”孩子们,事已至此,不必再说了。“
说罢,他转过头,看向安静的汤玉伯,笑了笑道:”老汤,想不到,今日你我竟要一起葬身于此了,你后悔吗?“
汤玉伯已经恢复了神情,他也笑道:”与英雄豪杰相伴而死,何悔之有?“
徐世金仰天大笑,道:”正是如此!“
徐世金也不回头,轻轻一挥手,摆开了李写的拉扯,与汤玉伯两人,不顾众人的哭喊,一同飞身而起。
徐世金从汤玉伯手中接过一枚丹药,正是汤玉伯临行之前,拙意真人精心炼制的三枚丹药之二,两人决绝不悔,脚步坚定的迈步超帝女白鹊飞去。
丹药名为蓄功丹,遇强己于数倍的强敌,付下此丹,可在半个时辰内修为倍增,但却有损根基,数载无法恢复,后遗症严重,半个时辰内,要么杀了对手,要么赶快逃命,要么只能任人宰割了。
然而如此险境,他们既无法杀了白鹊,又不能独自逃命,他们只能自爆修为金丹,来换取众人的一线生机了。
转眼之间,帝女白鹊纵横厮杀,所向披靡,三百多人的队伍,此刻只剩下十数人了,除了厉修余一行修为较高,便只剩六人了,他们只能凭借自身的修为,利用身法,苟延残喘的到处躲闪罢了。
帝女白鹊终于成了一尊名副其实的杀神,它由刚开始,到此时此刻,短短的几个时辰的光景,实力竟然强横了数倍,就连那位散修中,实力已经可以媲美汤玉伯徐世金两人的黑发老者,也只能狼狈的躲闪白鹊的锋芒了。
黑发老者脸上皱纹遍生,像是一条条沟壑,阐述着往日的沧桑,这是一位不世出的高手。
老者看着汤玉伯两人径直朝帝女白鹊慷慨赴死,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回头,他看了看那几名散修中的白衣年轻人,苦涩的的一笑。
他一挥手,抵挡住一道白鹊的锋芒,脱离了战局,于空中飞驰向汤玉伯两人。
”那丹药还有么?“
汤玉伯疑惑的看着这位素未谋面的陌生老者,老者面无表情,竟然开口如此说道。
老者看出了汤玉伯的疑惑,他回头,看了看那人群中正不知所谓的白衣年轻人,又转回头,看着汤玉伯笑道:”师父为徒弟死,不算冤吧?“
汤玉伯心中一阵感慨,脸色动容,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他点点头,自袖中又取出了那最后一枚丹药,递给老者,静静地说道:”不再回头看一眼吗?“
老者坦然一笑道:”不必了。“
汤玉伯沉默。
也不再回头,三人并肩,朝着帝女白鹊飞去,半空中,三人一同服下了丹药。
磊落坦荡,潇洒飘逸。
汤玉伯突然头也不回的道:”你们要快一点“。
厉修余李写悲痛欲绝,飞身而起,朝着三人追去,却被徐世金反手凌空一推,两人纵然实力强横却仍旧被推出数丈。
汤玉伯转头,看了看身旁的两人,突然朝天一指,大笑道:”我亡众生,死亦如归!“
徐世金也笑的前仰后合:”汤老头,你还是这么穷酸!“
黑衣老者已经笑的弯下了腰,说道:”我也有一句……。。“
厉修余等人,已经听不清老者说什么了,汤玉伯三人突然浑身光芒大盛,厉修余屏住了呼吸。
轰!
眼前,万丈的光芒四射,耀眼夺目,将众人的眼睛刺得生疼,让人不敢直视。
这万丈的光芒冲天而起,凶悍无匹!
厉修余被这一声轰的有些失了心神。
这一刻,他竟不知身在何处,现为何时,脑海中只有一片混沌。
嗡……
耳中,只有嗡嗡的声音,被这惊天巨响,震得有些耳鸣,厉修余望着扶着自己的莫桐声,看见她泪流满面的脸蛋上,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大声的焦急的说些什么,然而自己却什么也听不见。
厉修余心中有些慌乱,不知是因为听不见,还是因为看到三人的死,他大口的呼吸着,心脏好像被一双强有力的手,用力的拧着,缠着。
噗!
他终于吐出一口心血来。
鲜血粘黏着喉咙,让他有些窒息的感觉,他使劲的呼吸,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像是狼的哀嚎,像是拉动的风箱。
他突然感觉到有只手,不轻不重的,在他后背上拍打,他转头,好像看到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庞,他不认识她是谁,却知道她是谁。
母亲,母亲!
厉修余轻轻叫了两声,却终于晕死过去。
云明在山下等了几个时辰,却感觉像是过了几年那么久。
凌厉的风雪,像是刀剑一般,狠狠地刮在云明的脸上,作为一个初窥修道的人来说,那几乎为零的修为远远不足以抵挡这冰天雪地的寒冷。
周围莫不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周身的洁白无暇,竟让云明感觉有些眩晕。
好在,当云明抬头望向雪山之巅时,能看到些不一样的色彩,原先那朦朦胧胧的四道红色异光早已被那团红色光团覆盖,周边八道红色光柱擎天而立,直直朝向那红色光团,在那八道光柱周边,还能模糊的看到一些人形。
云明心里清楚,这是他那义结金兰的忘年交哥哥,在施展阵法,获取宝物。
可他不清楚,火山里已经成了鲜血淋漓的修罗屠场。
他很好奇,到底这雪山中能有什么样的宝物,值得那么多人前来寻宝。
说到人,云明有些好奇,他之前模糊的看到,那么多人陆陆续续的消失在了雪山之巅,而楚正兴,却只是在雪山之巅上施展阵法,他不禁又一次被楚正兴的强大所折服。
云明正想着,突然听到轰隆的一声。
整个天地像是摇晃了一下。
之前虽然也有巨响,却也不过是能传到云明的耳朵里。
而这一次,他不仅清楚地听到了一声巨响,并且他能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地面,像是撼动了一下,自己差点身形不稳,摔倒在地。
云明惊骇了,那究竟是什么,竟能够撼动天地!
他抬头望去,却模糊的看到一群人不知从山巅的哪个地方蹦了出来,飞天而起,与周围的人打斗了一番,便寻着机会,朝雪山的另一面飞奔下山了。
云明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么一番下来,他对修道更加感兴趣了,他看到绚丽夺目的真气匹练横行肆虐,驰骋神威,不由得大为向往。
他心中这般暗暗想着,大概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山巅之上的红色光团,以及周边的八道光色光柱,终于渐渐消散。
终于快要结束了,云明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冰天雪地的鬼地方,他伸出手来,朝着双手哈了哈热气,双脚蹦了蹦,企图换来身体的一丝温暖,但却终究只是徒劳。
突然,他看到从山顶下来一人,径直朝着自己这边飞来,越来越近,只是几个呼吸之间,那人就已经来到了山脚之下,离着云明只有十数丈的距离了。
云明有一丝紧张,心中有了防备,江湖上的人有好有坏,当他看到淳于宴的死之后,他就领悟到了这一点。
又进了一点,云明终于看清楚了,是一个女子。
一个明眸皓齿,肌肤若雪的女子。
一个娇媚冶艳,媚态横生的女子。
云明从小到大,只见过一个,能与眼前女子媲美的女子。
云明突然想起了那个白衣飘飘的女子,那个与他一起胡吃海塞的女子。
分手已经许久,云明脑海中却时常想起那道身影,她衣袂飘飘,站在那一望无际,青翠平整的麦田之中,天空如同水洗过一般,那样的湛蓝,干净,忽然回头朝着云明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来。
这么长时间了,你说有缘再见,我们,还会有缘吗?
不论过往,柳姒终于款款的走到了云明的面前,这妖艳如狐的女子,不得不让云明低下头去。
柳姒突然有种面对云明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强大,可他明明毫无修为。
柳姒暗暗甩甩头,将这可笑的想法甩出脑海之中。
头上松松垮垮挽了个发髻,簪着支八宝翡翠梅花钗,一身水绿色的锦缎掐腰长袍,外罩着件银白色的貂皮风衣,勾勒出年轻曼妙的身形,犹如冬日的慵懒小猫,款款走进,她微微一笑,凑近了云明的脸前。
云明甚至能感觉到女子身上散发出的幽幽兰香。
她有些苍白的脸蛋上,微微发出的笑容,像是一缕春风,一瞬间融化了云明浑身的冰冷,云明看着柳姒胸前的雪白,都快要说不出话了。
半晌,他终于坚持不住了,他微微后退一步,低下头,重又抬起头来,结巴的道:”你、你好!“
柳姒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说道:”哎呦,还是个小帅哥呢!“
云明脸色潮红,深吸一口气道:”姐姐有事吗?”他已经感觉鼻腔中有点鼓动了。
不料柳姒却并不打算放过他,缓缓上前一步,揪住了云明胸前的衣服,娇媚的说道:哦,是我们教主,让我来送你离开这里。
云明不明所以,疑惑道:“什么教主?”
“就是带你来的那个人呢,”柳姒对着云明,轻轻吹了一口气,温柔的道。
是楚正兴,云明心中暗暗想着,想不到他竟是一教之主。
不错,他的实力如此强横,殊能不身居高位?
柳姒突然发现,自己这般挑逗与他,这小子竟然有些心不在焉似的。
柳姒心中恼怒,正要开口,云明却抢先说道:“他为何不亲自来送我?”
要是换做别人,说了这样的话,柳姒一定笑的背过气去了,堂堂魔教教主,如何能亲自去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送行?
但柳姒没有笑,她甚至有些惊异,因为她下山前,鸿鹄嘱咐她说:“山脚下,有一位少年,是我带过来的,你去送他离开这里,送到中原,便由他去,你告诉他,楚正兴受伤了,无法亲自送他,待我伤好,一定前去找他。”
柳姒的脸上依旧美丽而魅惑,但心中已经翻江倒海了。
鸿鹄很少对人这么客气。
鸿鹄只对两个人客气,一个是黑蟒,一个是自己。
现在又多了一个。
柳姒只得道:“他受伤了,受了重伤。”
云明皱了皱眉头,说道:“楚老哥没事吧?”
柳姒歪歪头,冷笑了一声道:“你这是在关心他?”
云明正色道:不错。
柳姒却盯着云明,半晌没有说话。
云明急道:“姑娘这是何意?”
柳姒终于缓缓开口,有些意味深长的冷笑道:“你知道,你关心的是,什么人吗?”
云明没有在说话,他听得很清楚,柳姒明明在说:“你有什么资格,去关心这人?”
而柳姒不明白,一个魔教教主,滥杀无辜,草菅人命,为什么还会有人关心他?
柳姒看着沉默的云明,并不知道云明误会了他的意思,还以为他懂得了什么,便说道:我们走吧。
说罢,伸出白生生的嫩手来,一把抓住了尚在思考的云明,飞身而起,朝着东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