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写点点头道:“暂且只能如此了。”
天色已经越来越暗,雪势也越来越大,好在厉修余五人终于在此刻将至雪山脚下,他们来的不算早,很多人已经赶到雪山之巅,静静等待最后的宝物出现了。
阴沉天幕之下,雪色莹蓝的银峰直插云霄,皑皑屹立,雪山晶莹剔透,通体发光,宛如银色巨人。
十二峰峦犹白马,皑皑公主策蹄遥,这座雪山是这绵绵长长的山脉之中最为高耸的,此刻在这白蒙蒙的大雪之中,犹如神佛,如此的庄严,肃穆。
在白莲镇的时候,这座雪山看起来只是巍巍群山中普通平常的一座,等到近前,才看到这座山的广阔,寂寥,巍峨,雄壮。
厉修余抬头望去,只见这万丈高韧之上,朦朦胧胧能看到四道红色的光芒,在漫天的大雪之中,更加微弱了。
不消半个时辰,厉修余一行五人,终于越过最后一道雪沟,来到了这宝物即将出现的地方。
莫桐声微微张开了红唇,惊奇的神色无以复加,其他人也无不是神情各异,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蔚为壮观。
雪山之巅依旧是崎岖林立,沟谷纵横,山巅一直弯曲蔓延到蔚蓝的天际,而在脚下的山顶之上,竟有四处偌大的深坑,大小不同,有高有低,宽的有数百丈,小的也有数十丈,深坑弯曲蔓延到地下,不见其低。
四道红光正是从这四个深坑之中散发而出的,其红光阴沉黯淡,浓郁不散。
大雪依旧不停,但落进这四处深坑中,却不见了踪迹。
四处深坑相隔不算近,所以厉修余站在脚下那处最小的深坑边上,朝其他深坑望去时,那站在深坑边上到处瞭望的人们,竟似一只只蚂蚁,渺小而挥舞。
此刻,大部分有心夺取宝物的人都已经相继赶到了,因为明天将是宝物出现的最后一日,也是唯一一日,厉修余极目望去,人实在太多了,就算他目力惊人,此刻也无法从上千人群中找到自己想找的人,他不再徒劳,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处,算最小的深坑。
虽然是最小的,但这处深坑依然有数十丈之宽,人站在边上,实在是极为渺小。
厉修余转目看去,莫桐声依旧是满面的兴奋,此刻正与梁浩兴高采烈的说着什么,韩穆青则静静望着眼前这处深坑,不时往远处看去,似是若有所思。
而李写此刻呆立当场,目露精光,直视前方,神情凝重,厉修余心中奇怪,上前问道:“李兄,怎么了?”
李写也不转头,轻声道:“有客来了!”
厉修余心中一凛,连忙朝李写所望之处看去,只见自远处距离自己脚下深坑最近的另一处深坑边上,缓缓走来三位女子,为首的女子玉面芙蓉,巧笑倩兮,发长及腰,头上松松垮垮挽了个发髻,簪着支八宝翡翠梅花钗,一身水绿色的锦缎掐腰长袍,外罩着件银白色的貂皮风衣,勾勒出年轻曼妙的身形,犹如冬日的慵懒小猫,款款走来,婀娜动人。
厉修余眼神微眯,眉头轻皱,身体紧绷,附在身后的双手,出现一团若有若无的白色毫光。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三个女子终于款款走到厉修余等人面前,明眸闪动,顾盼生辉,无端端生出一副可怜之意来。
此刻这三女子才终于引起了莫桐声等人的注意来,莫桐声看了看那为首女子,又瞧了瞧李写厉修余两人,心中不齿道,狐媚女子,在莫桐声看来,为首女子虽然明眸皓齿,肌肤若雪,实在是个出色的美人,但却眉目生情,媚态横生,丝丝缕缕透着万种风情,毫不庄重。
“呵呵,两位小师弟,这一向可好啊!”伴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那位狐媚女子魅惑身子朝前倾了倾,眨眨含俏带妖的大眼睛,抚了抚落在眼前的一缕青丝,妩媚妖娆,姿态艳冶。
厉修余没有答话,手中的白色毫光更盛了。
李写道:“柳姒姑娘风华更胜往昔。”
柳姒又是一阵笑道:“呵呵,还是李写师弟会说话,不像这个木头,”说着,柳姒看了看一旁的厉修余,继续道:“姐姐我特意前来寒暄一二,何必如此紧张兮兮的呢?”
柳姒很美,美得不可方物,连一向被人称作美人的莫桐声都承认这一点,因为连厉修余这个冷血动物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柳姒。
直到她看到厉修余附在身后的双手,白色光华愈来愈盛,她才感觉出不对劲来。
这是冻雪剑的起手式。
下一刻,只要柳姒有一点点不轨的动作,冻雪剑就会喷薄而出,将眼前美丽的尤物撕成碎片。
厉修余终于开口了,冷漠而残酷:“不要让我发现你做过什么坏事,否则。百花老鬼就是你的下场!”
柳姒白生生的手捂住了身上露出的洁白,一副惊恐地样子。
当然是佯装惊恐了。
柳姒道:“你可真让姐姐伤心呢,想当初姐姐对你可是十分倾慕的,如今我们才分别几月,你就要杀了我吗?”
厉修余道:“还有鸿鹄,你转告他,我早晚会杀他。”
柳姒笑了笑,不在回答,却转向李写一声娇嗔道:“哎,你们这些负心鬼,真是让狗吃了良心,枉姐姐对你们那么好,你们却欺骗于我,你们心中没有愧疚吗?”
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说这样的话,本来让人心生蜜意,而在李写听来,却一丝一毫也不敢大意。
李写道:“柳姒姑娘说笑了,我与厉师弟往日卧底于魔教,所为之事乃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行正义之举自然无愧于心,至于柳姒姑娘,你我虽曾相识,但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何来愧疚之说?”
李写身躯凛凛,谈笑侃侃,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柳姒却听到了一阵锋意,她娇媚一笑,双臂环在胸前,道:“无妨无妨,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李写道:“那又怎样?”
柳姒道:“李师弟人中龙凤,精明强干,姐姐一向是爱慕的,不如我们做一对欢喜鸳鸯,远走天涯,不管他正魔是非了罢。”
李写万未想到这柳姒说这样放荡之言,正要开口,却听得一旁莫桐声厉声娇喝道:“你这魔教妖女,如此放荡无耻。”
柳姒笑了。
笑的娇媚冶艳,笑的花枝乱颤。
好像别人说她放荡,说她无耻,她很高兴似的。
笑了许久,柳姒才慢慢止住了笑声,她盯着莫桐声,看了许久,道:“此次宝物出世,群雄争锋,尔等要小心一些,否则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说罢,柳姒转身离开了。
突然,走出不远的柳姒挥了挥手,说了句:“厉修余,你的话我会给他带到的。”
厉修余和李写同时松了口气,额头上的冷汗终于浅浅的浮了出来。
莫桐声开口问道:“这**是谁?”
李写长舒了一口气道:魔教星曜宫宫主柳姒。
莫桐声心中一阵凛寒。
她听说过这样的事,星曜宫本来是有男人的,但在新的宫主上任之后,星曜宫就再没有男人了。
原来的那些男人没有被赶走,或是调派到其他部门。
是人间蒸发了。
人间蒸发,当然就是被杀了。
柳姒不是她的本名,是在她十六岁,经历过那件对她惨无人道的事情之后,她不堪过往,终于更名换姓。
莫桐声对此一无所知,直到李写把柳姒的过往说了出来。
柳姒原来是个很好的姑娘,美丽活泼,纯真善良,与自己的父亲,自己唯一的亲人,生活在偏远的农村,父亲耕种,自己纺织。
那个时候,她还是那么快乐,那么纯真,有自己暗暗爱慕的人,对人生还有美丽的憧憬,可是当她外出打水回来的时候,突然憧憬已经变成了噩梦。
她见到五个骑着高头大马,满脸络腮的大汉,践踏在她的院子里,还没等她惊愕过来,其中一个汉子,就一刀砍死了她的父亲。
那个男人,甚至连马都没有下。
鸿鹄见到她的时候,她就一直昏迷着。
全身的衣服已经都被撕去,只剩几缕布条,遮挡着最后的底线,浑身带着血迹,白嫩的肌肤已经不成样子了,青一块,紫一块,右边的美丽面颊上,还有一张清晰地掌印,左眼也被打肿。
无法想象这个美丽无邪的姑娘,昨天经历了什么。
鸿鹄自此收养柳姒,教她修炼,教她忘记。
在她受辱的时候,她热切期盼着,期盼村东头的秀才,那个自己暗恋许久的人能手持武器,跑过来赶走这些畜生。
他确实拿了把菜刀冲了过来,却被马匪的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柳姒终于发现了现实的残酷。
莫桐声已经快要留下泪来,她有点同情起她来。
云明期待了好久了。
心中的热切,如同一只只蚂蚁,噬咬着心肝。
此刻终于舒爽了起来。
一个时辰前,楚正兴终于告诉他要出发了,云明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心中却兴奋异常,他到现在仍不知道楚正兴就是大名鼎鼎的魔教教主鸿鹄,但他竟然相信他有这样的能力。
很快,一老一少到达了山脚下,此时此刻,这里早已没有人声鼎沸,想要夺宝的人早已经取到了雪山之巅,见到了四处深坑。
楚正兴突然停下了脚步,似乎不准备上山了。
云明没有说话,通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发现这个老哥做起事的时候,是不喜欢多说废话的,于是他在楚正兴身后不远处,同楚正兴一道站立着。
雪依旧下得很大,很快,这两道身形已经快成了雪人,但他们依旧没有动。
楚正兴紧闭着双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至于云明,只是在此时此刻,不想落个下乘罢了,于是他没有动,也没有问。
簌簌簌的声音,由远及近,在一呼吸的时间里,来到了楚正兴的身前。
这是一个一身黑粗布衣的汉子,浑身都是黑的,就连面上都是黑纱罩着,手上都带着黑色皮质的手套。
这样的黑色,自然是与周遭格格不入的。
事实上,这个人从来都是与周遭格格不入的,作为鸿鹄的左右手,为鸿鹄立下汗马功劳,但在魔教九宫十三堂之中,除了鸿鹄,再没有人见过他真正的样子。
云明有些紧张,毫无疑问,这是个很厉害的高手。
这个高手朝楚正兴一拱手,用一种嘶哑的像金属摩擦的的声音道:“都准备好了。”
楚正兴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笑了笑,上前走了两步,为他把肩上刚刚落下的几片雪花扫去,道:“黑蟒,你辛苦了。”
黑蟒恭敬的身形又稍微弯曲了一点弧度,轻轻点了点头,道:“我先去了。”
楚正兴点点头,云明只听见嘭的一声,被叫做黑蟒的汉子突然消失了,而在原地,一朵积雪溅起的花,飞起了一人多高,云明瞳孔一缩,再看到黑色的时候,已经成了黑点。
云明道:“这人的速度好快!”
楚正兴道:“他叫黑蟒,他从六岁修炼,只做两件事,一是练习奔跑,一是练习暗器,时至今日,恐怕天下很少有人能在这两件事上与他争锋了。”
楚正兴突然间又想起了那个年轻人,那个卧底于自己手下半年有余,而自己却没有发现的人,那个一直以来想取自己项上首级的人。
他的暗器同样锋利,他虽然没有很快的身法,但他剑法中的寒意竟让自己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忌惮。
不过也只是那么一点点,楚正兴只在脑海中飞过了那么一瞬他的身形,就不再去想了,他毕竟太过年轻,只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羽翼尚未丰满,而且,这么多年,他见过的天才实在太多,而实际上,天才常有,宗师少见。
云明释然道:“人贵以专,怪不得这么快。”
是的,专注常常意味着重复,不断的重复才是人生最大的考验,黑蟒的快,就来自不断的重复练习。
这让他无往不利。
楚正兴余光瞥了一眼云明,忽然又想到,这个少年,有朝一日会到什么样的高度。
他突然说道:“说起来很奇怪,但历史总是这样表演的。”
云明奇道:“什么?”
楚正兴抬起头看看阴沉的天空,沉声道:“每当天才辈出,群雄争锋的时候,天下一定是大乱的,而当天下大乱的时候,总会天才辈出,群雄争锋!“
楚正兴转头看着云明,笑道:”这岂不是很有趣吗?“
云明想了想,道:”如果天下大乱的时候,一个人很轻松的就可以总揽天下,恐怕他也算不得枭雄。“
楚正兴哈哈大笑道:”正是如此!“
深坑边上的人们,每个都在蠢蠢欲动,跃跃欲试,但每个人都没有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毫无疑问,深坑之中散发出的浓郁红光,以及它那深不见底的幽暗,足以让人心生畏惧,止步不前,厉修余注意到,很多人都在往里眺望,而且使用自己的一些独特手段,来探查究竟,有的人精通土遁之术,双手按于地面上,双眼紧闭,有的人朝深坑之中放进一只小兽,这是御兽之术,传于南疆。
总之各种手段五花八门,然而似乎无人能够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因为他们探查结束后的神情如出一辙,莫不是眉头紧皱,失望莫名。
厉修余等人明显不想做出头鸟,所以他们原地休息,静静观察。
突然,厉修余看到了一群人,一群服装统一,满身杀气的人。
足足有上百人,每个人都是红色劲装,远远看去,像是一大团鲜血。
他转过头看李写,碰巧李写也转头看他,两人的眼神中都有点奇怪,是的,作为曾经卧底于魔教的人,他们两个知道这一身血红色制服是魔教血炎堂的服饰。
李写率先开口道:”这是血炎堂的人。“
厉修余说出了关键的一点:”魔教各宫各堂虽然都有统一服饰,但魔教的人几乎不穿,尤其是血炎堂的人。“
李写补充道:”而且在这种事上,他们应该更不能穿。“
厉修余奇怪的说道:”可是他们穿了,而且穿的这么显眼。“
李写不再说话,他的心里跟厉修余一样,充满了疑惑与不安。
就在厉修余等人暗自奇怪的时候,血炎堂那边突然传来嘈杂声,只听见为首的一名人高马大的汉子,狂傲的说道:”尔等妄称豪杰,还敢说是来夺宝的,怎么了,现在都入口都不敢进,还说什么夺宝?你们不敢进,我血炎堂的人可不是孬种,血炎堂的弟兄们,随我进去,夺取宝物!“说罢,第一个跳进了深坑之中。
只听见血炎堂的人一个个大声吆喝着,跟随着那名汉子,齐刷刷跳进了深坑。
周围围观的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议论之声。
”他娘的,连魔教都敢下,我们自称正道,有何可怕,我们也下!“
”人家都下了,去晚了恐怕连汤都喝不着,走!“
一时之间,周围的人脸上都挂不住了,议论过后,纷纷跳入深坑之中。
厉修余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一抬头,正看见稍远处抱月城的古怀心朝着略大些的深坑跃入。
莫桐声没了主意,道:”怎么办,古怀心已经下去了,我们要下去吗?“
李写道:”我们也下吧,不过务必要小心行事,鸿鹄诡计多端,谁知道他们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厉修余虽然心中疑惑,但毕竟此行是为夺宝而来,若是连门都不进,又谈何其他,当下默然点头。
李写站起身来,一道青色异芒闪现而出,原来是一柄状元笔,倒与他书生打扮相符,身躯凛凛,器宇轩昂,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当下,厉修余手中白色光芒吞吐,冻雪剑凛然出现,本就寒冷的天气,骤然又冷了几分,莫桐声一声清喝,手上兀自出现一柄长剑,剑如秋泓,清光凛凛,宽有三指,长又四尺。
韩穆青暗道一声好剑,却听见李写赞一声道:莫师妹的烟月锋刃更胜往昔了。
当下,韩穆青梁浩两人各自祭出自己的法器,韩穆青使得两柄金钩,名曰昊日,梁浩使得一柄短斧,名曰夜神,俱是不凡之物。
五人各自祭起兵器,跃入了深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