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凤玲正在聚精会神地绣着图案中一个特别精细的部位，她没有在意朱建怀说话，“你刚才说什么了？”
“单位下来转正名额了。”
“真的？几个名额？”凤玲停下手中的针线。
“一个。”
“才一个呀？”凤玲有点失望。
“就一个，竞争很激烈。那三个都有一定的关系。”
“你咋样？有关系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妈亲戚都是农村人，哪有什么关系啊。”
“那你放弃了？”凤玲睁大眼睛看着建怀。
“这么好的事，谁肯轻易放弃？”
“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这不是来找你商量嘛。”
“我一个村姑，和我商量管啥用？”
“说不定有用。”
“那你说说，我能为你做啥？”
“我们单位归县农行管，叔叔不就在县农行工作吗？”
“可我爸他只是县行营业部的一个内勤副主任，比普通员工强不了多少，他能有啥用啊？”
“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大官，但他是老员工，资历老，为人又不错，肯定能和领导说上话。”
“你想让他怎么做？”
“我们单位的主任就是从县农行来的，说不定他们还相互认识呢。如果叔叔能和我们主任见个面就好了，让他在主任面前提起我。另外，最后关头请叔叔亲自出面找找县农行的主管领导，再加上我在单位的工作表现和为人都不错，我觉得自己也有很强的竞争力。”朱建怀向凤玲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还分析了形势。
“你觉得这个办法管用，可我爸一般都不愿意求人，他为啥要帮你呢？”凤玲半开玩笑地说。
“帮我不就等于帮你吗？”朱建怀倒很认真。
“和我有啥关系？你是你，我是我。”凤玲还是故意装着漠不关心的样子。
“我是你爸的女婿，你是我媳妇，帮我不就等于在帮你吗？”建怀见凤玲假装往后躲，他却死皮赖脸地往上贴。
“去去去，你是谁的女婿？谁又是你媳妇？不要脸。”凤玲笑着狠狠地推了建怀一把。
“咱俩都做那个事儿了，你还不承认是我媳妇？”朱建怀嗓门有点高。
“你还要不要脸？这么大声音，让我妈听见了咱俩还有脸见人？哦，干了那个事就成你媳妇，这也太简单了吧？”凤玲压低嗓音，用手指着朱建怀的鼻子。
“那你说咋办？要不我现在就把你领回我家，晚上在一张床上睡觉，这总行了吧？”朱建怀这是故意逗着凤玲玩。
“你滚！想得倒美，领回你家，晚上和你睡觉，你想啥好事呢？我看你再敢胡说八道？”说着，凤玲用拳头在朱建怀身上不停地锤，直到建怀求饶不再乱说，凤玲才停下来。
“别闹了，咱们还说正事儿吧。如果你也觉得这个办法行，那你就把我这个想法和你妈说说，让他尽快告诉你爸。”建怀认真地对凤玲说。
“你这个办法我同意，可你为啥不直接和我妈说？还要从我这儿绕一圈？”
“我不好意思和你妈说，我觉得你替我去说比较好。求你了，凤玲。”说完，建怀在凤玲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去，你装出一副腼腆内向的样子，我看你一点也不老实。”凤玲把建怀推开，搽了搽脸。
刚才和建怀的打闹都是为了好玩，他们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在热恋中，几天十来天才见一次面，要不是凤玲她娘在家，他们见面后做出别的疯狂举动也可以理解。听朱建怀说转正的机会来了，凤玲从内心为他高兴，一听只有一个名额，竞争那么激烈，她又为建怀担心。当建怀想出这么个办法来，凤玲自然很欣慰，她怎么可能为难建怀？尽管说笑时嘴上不承认，但她认为建怀说的在理，帮助朱建怀，就等于帮助她的未来。如果她爸不尽全力，她还不答应呢。
凤玲让建怀在她卧室等着，她来到客厅，搬把凳子坐在她娘旁边。“咋不和建怀呆在一起？来这儿干啥？”梁秀芝问凤玲。
“我来帮你干活嘞。”凤玲面无表情。
“我闺女啥时候变这么勤快了？”
“好像我很懒似的，你说家里的活我不得干一半呀？”
“也就田里那些活，家务活你可不爱干。”
“嫌我干得还少啊？老二老三都十好几岁甚至二十来岁了还在念书，他们干了多少？”
“别扯远了，你弟弟妹妹人家念到高中，当初也没不让你念。你这是咋的了？”娘儿俩你一句我一句，“是不是和建怀生气了？”梁秀芝低声问。
“没有，我们好着呢。”
“那跟我扯这套干啥？谁惹着你了？”梁秀芝既生气又不解。
“妈，你得帮帮建怀。”凤玲低下头。
“咋的了，建怀有啥事？”梁秀芝停下手中的活，关切地问。
“他们单位有转正名额了。”
“好啊，这样的好事咱们该高兴才对，看你这愁眉苦脸的，刚才和我耍脸子干啥？要我咋帮？”
“上头只给了一个转正名额，但和他同时参加工作的有四个人，竞争很激烈。那三个人家庭都有社会关系，建怀家啥也指望不上。如果没有关系，转正可能没有建怀的份。”凤玲低着头小声说。
“我一个农村妇女，能帮他啥？”
“建怀他们单位归县农行管，我爸不就在县农行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就一个普通职员，又不是领导，你还指望他能干啥？”
“建怀说，我爸说不定和他们的主任相互认识。你让我爸在这段时间想法和建怀他们主任见个面，并和他们主任提提建怀，再让我爸找找县农行的主管领导，他是老员工，资历深，表现好，县行的领导也许能给他个面子。”
“哦，这个意思呀，我倒可以和你爸说，但他能听我的吗？”
“哼，就你在咱们家的权威，他敢不听？你还告诉他，帮建怀，就等于帮他大闺女，他必须尽全力。”
“好，我和他说就是，不过你咋不直接和你爸说呢？”梁秀芝有点纳闷。
“我没有你面子大。”凤玲笑了。
“你这死丫头，就为了这点事儿，刚才和我整的哪一出？”
“我不使点脸色，你能这么痛快地答应吗？好了，你自己忙吧，不和你斗嘴了。”说完，起身笑着往外跑了。
“你想气死我呀？看我不打你。”梁秀芝拿起一个玉米芯朝凤玲扔过去，和女儿闹着玩，即使砸着了也打不疼。其实，与其他几个还在念书的子女相比，梁秀芝和大女儿感情最深，她特别疼爱凤玲。大女儿初中没毕业就回家务农，五六年来，地里的农活凤玲至少要干一半，而且没有怨言，对弟弟妹妹又好。一个女孩子，整天下地干活，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她这个当母亲的最清楚不过，她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几年，梁秀芝心里一直在想，要尽量创造条件，给凤玲找一个好一点的婆家，让她有个好归宿。听说朱建怀有了转正的机会，即便没有凤玲刚才的一番抱屈，她也会让丈夫极尽全力想办法。
午饭时，只有梁秀芝娘儿三个在桌上，梁秀芝亲自问了朱建怀转正的事，建怀把具体情况和自己在单位的工作表现向凤玲她娘做了详细汇报。梁秀芝说她不懂单位上的事，既然建怀想出了这么个办法，待凤玲她爸下次回家时，她一定把这件事和他讲清楚，让他尽快以最大努力去办。
石大清的确是个不愿求人的人，进入单位二十多个年头，除了工作上勤勤恳恳，绝对服从领导安排，他从未给领导找过麻烦，出过难题。每年的农忙时节，除非正赶上他的轮休，否则，即使家里捎信来让他回家帮忙，他也不会向领导请假。除此之外，他性格豁达，不太计较得失，尽管他是多年的县行劳模，但每次涨工资他都主动相让，很少第一批涨。这样的员工在单位领导和同事们心目中，必然有非常好的口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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