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修真小说 > 捻溪沙 > 第三章 一斛珠/美人儿 一
    《一斛珠/美人儿》

    星目贝齿,黛眉长睫身量小。风荷倾露玉琅轩,小脚步碎,耳缀双月环。

    南陌柔柳醉落日,堆云轻悬倚玉簪。应无烦恼时欢笑,袅袅碧烟,金珠走玉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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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州】

    胤景帝二十一年,漆器的发展达到了顶峰。

    漆州制漆工艺发达,漆器闻名天下。每一件漆器都选用千年名木,其中尤以小叶紫檀为佳。

    此木生长缓慢,五年才圈成一个年轮,无数年轮细密堆积,经过千年也不过碗口粗细,密度极高又耐岁月腐蚀,伐取后经名家巨匠精工斟琢成浮凸有致的艺术珍品,表面极富油感,有犀牛角般润泽,并有细密、漂亮、生动的牛毛纹,其色泽呈深紫或黑紫,深沉、稳重,在特殊的避阳辟阴之所静置年余,让其中水分彻底散发,然后用漆州最出名的时漆仔细匀涂,每一遍都要保证厚实均匀,然后静置月余待漆面干裂彻底,再涂一层。周而复始,漆上覆漆,后一遍的时漆会将前一遍干结的表面融化,再度结合,干透。整整一年,十二遍涂刷,漆层达到漆州特产的太湖长米的厚度,表面再无裂痕。入手沉淀,入目端庄,以指背敲击,声势低缓黏滞,这样才算成器,成器后还要经过年逾古稀的制器大师鉴定后才会流入市场。

    这些成型的漆器,即使站在燕子楼头用力掼摔而下,甚至击碎楼下青石地板而不会破坏漆面,是真正的宝物。

    而漆州时漆的主人,当地巨商魁首时家,才真正能制作出千年不腐,万代流传的最好的漆器。

    时家不仅在商界举足轻重,在朝廷中也经营多年,不吝巨资,结识权贵,时家家主时云更是与当朝臣子中第一大家族李家有姻亲之谊,时家小姐时墨然是一早就许配给了李家东府的小公子李风泽的,如今时墨然年逾二八,女初长成,虽深居简出,外人不能得窥芳貌,然姿容冠绝天下,桃李不言,虽深闺不能遮盖,美名早传遍京都。

    时云生性喜爱美色,其人相貌堂堂,交游甚广,又兼家祚金玉垒成,为人爽快,也颇得女人青眼。可是他这个人虽然惯惹蜂蝶却最鄙夷始乱终弃,因此凡是他看上眼的女子,若这位女子对他又有情意,都要娶回家去,他还不许别人对他的一众内人有尊卑之分,没有正妻侧室之别,全部称作夫人。

    于是他年纪四十八岁,却已经娶了三十二位夫人,可惜不知是因为他太过纵情声色还是祖上并无子孙福德,到如今却也只有一子一女,千金便是已许给李家东府的时墨然,儿子名叫时流川,虽然年未而立,却已是闻名天下的人物。

    他继承了父亲的伟岸和母亲的美丽,面容生的极好,不说在男人腌臜群中鹤立鸡群,就是和水样女人相较,也是胜过许多。

    而时流川能够少年名扬,青年名成,却和他长成什么样毫无关系,而是因为他出神入化的剑法和洒脱风流的气质。

    时墨然久居闺中,是个体弱之人。上天在给予她惊艳世人的姿容与衣食无忧的生活的同时,也夺走了她的健康。

    时墨然自小就弱疾缠身,刚出生时生母因为难产离世,接生婆害怕时云的财势,看到人死了早已吓得丢了魂,慌神之间女婴急切不能取出,时云只能在门前廊下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却无计可施。

    刚满十二岁的时流川也跟着父亲站在门前等待,听说不知道自己该称呼为七娘还是八娘的产妇已死而婴孩未出,推门而入,掀翻双手颤抖的接生婆,自袖口摸出一把鱼柄短匕,亲手剖开了产妇的肚子,将已经毫无声息的妹妹扯了出来交给父亲。当时时墨然因在母胎中呆的太久已经没了声气,任凭众人怎么拍打都双眼紧闭,不作一声,时流川又抓过妹妹细软无骨的左手,摊开手心,匕刀一划而过,鲜血如细小的泉水涌出,时墨然也终于因为剧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时流川十六岁后就很少在家里出现,虽好习武却从未拜师学艺,整日里和街头流氓厮混,用一把一米有余的细软长剑挑战四方,在整个漆州城竟无人能掇其缨,渐渐成为漆州市井江湖的领军人物。

    后又在十八岁时只身离家,遍访名山寻找隐寺藏楼,以求能在武学一途有所成就。其间竟然从未归家探视,只是每年书信一纸报个平安。直到七年后返家,已脱去了少年稚气,俊伟挺拔更胜其父,只是人也沉静许多,腰间软剑变得极少出手。

    【南坷城】

    时流川交友众多,这一点颇类其父。不过若论起他此生挚友,却只有一人,那便是京城李家唤作风泽的公子,也就是墨然许与的人家。说到他们的交会,则是从十三年前开始。

    胤璟帝八年,时墨然四岁,在四岁之前咳疾不断,寻医问药皆无起色。有经验的大夫告诉时云,时墨然是初生之时遭遇母逝,耽搁了除阴换阳的时辰,先天不足,后天难养。漆州气候太过湿润,不益于咳疾的疗养,若能将病人移居到更南方温暖的地方去,对病情将大有裨益。时云左思右想南方并无亲人,抛开家业迁居南方又不可行,最后只好将心底不愿再有瓜葛的李懋记起来,想起李懋代父掌军,带领四万铁甲步军驻守胤朝南方重镇南坷城,以抵御可能进犯的南蛮铁骑。李懋因为对峙旷日经年,归期渺茫,更是携了妻眷,只将大儿子李风海留在京中,带了年尚十岁的二子李风泽在身边承欢。

    无法,时云只能将女儿差人送往南坷,交付李懋代为照顾,时流川同行。那是时流川第一次和李懋见面,在穿过矛戈林立军寨后,时流川跪在青砖红瓦的主帅府前向李懋请安,然后就笔直的站着再无一言,对军中诸事物视而不见,不知在想什么。李懋看起来很是开心,拉着年幼的时墨然嘘寒问暖一番,很是疼爱,这种对人亲昵的样子在李懋身上极少出现,其妻王溪拉过时墨然一个劲的夸赞乖巧可爱,不一会将她带下去吃茶点去了。

    李懋命人一并带了时家随从下去用餐,单独将时流川留下。喧闹的厅堂瞬间静了下来,李懋转过头看着时流川,眼中闪过一丝不能觉察的痛苦颜色,温和的问他:“你父亲,时云,他还好吗?”说到时云两个字,明显加重了语气,时流川不明白这个身穿铠甲不怒自威的人说话为什么断断续续,短短一句话也要分开说,便抬起头打量起李懋,流川自小胆色过人,从不会惧怕,看到李懋虽然样貌严肃,可是看着自己的眼神却分外温和,便回答“父亲很好,谢谢将军挂怀。”

    “你叫流川,很好的名字,你十六岁了,我也有个儿子,叫李风海,也是十六岁了,可惜不在身边,不然你们可以见一面。”

    “将军,我听父亲说您有个小儿子带在身边?”

    “哦,不错,他叫李风泽,不过他现在在午睡,待会你就见到他了。”李懋听到时流川提起李风泽似乎忽然没有了说下去的兴趣,“你也去吃点东西吧,我和你父亲是忘年的故人,看到你们兄妹,我很高兴。”说着李懋就叫来侍从带着时流川出去了。望着时流川小小的背影消失在帷帐前,李懋仿若站立不住一样伸手抓住案桌,痛苦的低语:“时云啊时云,到了现在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想和你对酒当歌恐怕再也不能了!可是你的儿子,你又何苦让他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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