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修真小说 > 捻溪沙 > 第一章 西江月/漆州远村 一
    《西江月/漆州远村》

    淅淅沥沥暮雨,叮叮咚咚低檐。白壁青瓦邻家远,小楼不掩幽兰。

    迷迷澄澄江天,青青黛黛远山。清风徐来使眼迷,不见纠结双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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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善寺】

    春天行到深处,就老了。过了扑石点滴的时节,四月的江南已是花团烂漫,前几日盘踞不去的料峭春寒终于在阵阵东风中渐行渐远。

    漆州河道纵横,水脉通达,西邻太湖,东望大海,春天的暖风最先吹到这里,催生出无数引人流连忘返的美景盛况,又因着这些个美丽景致孕育出无数风流人物,真正是人杰地灵,物华天宝的胜地。

    漆州地域上统领枯江,蠡州等九县,是胤国最富庶地区之一。街市繁华,百姓无腹饥之患;学院鳞栉,学子有求索之处。一年四季,十二个月份中,每一天都是一派歌舞升平景象,虽然远离帝都,王侯贵胄身影亦能寻常见到。

    崇善寺坐落于漆州东郊一处清净所在,虽然并无街市的热闹却也香火不断,据说寺中住持高僧禅意法师和当今帝师禅音大师昔年同饮瓢窠,都是已故静海真人的真传弟子。

    禅音大师大隐于市,居于庙堂,以善德辅助当今皇帝,在胤国施行仁政。而禅意法师性好山水,却是自甘寂寞,将满腹学识隐藏,在这一并不雄伟的寺院落斎,做起了“关门住持”。

    之所以被人称为“关门住持”,是因为这位禅意法师从不过问俗事也从不会见来客,自从踏进崇善寺槛门竟再没有踏出一步,不论是如何骄奢贵气的来客,想要和禅意法师当面而坐,品茗话禅皆无可能,因此,时间一久,也就传出了“关门住持”的称呼。

    今日在去往崇善寺的山间路上,一行华服装扮的游人,俱各手执纸扇,头挽纶巾,一边顾盼流连惊叹于山野间竟有盛景,一边指点山河卖弄文学。滔滔不绝全是金词玉语,侃侃而谈俱是高哲深奥,竟都是倚马千言的风流才子。其间居中一人但保持微微笑意,并不加入高谈阔论,可是其他人说每一句话都会查看他的颜色,似都在讨好此人。

    这一行人缓缓来至崇善寺前,把脚拿住,居中那人提步款出,他身着绣了团锦的未染帛衣,白色袖口细密缝制了鱼纹,腰间悬坠着一块镂空雕成的羊脂白玉睡虎,脚上蹬着狐皮软靴,亦是刺着云图。修长的右手握紧了一把皮鞘宝剑,慢慢走到门前,看到门内有两个小沙弥在打扫院落,便抬起左手竖于胸前行了礼,徐声问道:“两位小师傅打扰了,我们是从京城游玩至此的行人,今日山行体乏,想进宝寺歇歇脚,不知方便否?”

    虽然这一位公子样貌堂堂,眉目清雅,可是举起的左手掌却是茧壳遍布,十分粗糙。

    两个沙弥听见招呼,仿若刚刚注意到门前站着数位公子模样人物,僧人不拒游客,其中一个沙弥当即举手还礼道:“众位施主客气了,请随我来。”

    当下众人随着小沙弥,沿着青碎石路转了两个弯,绕过三两棵郁郁葱葱的立柏来到一间房前,沙弥站住说道:“就请各位施主在此暂歇,我去拿壶茶水来。”说着推开房门,作势请众人入内,这时之前打问的公子开口道:“小师傅,冒昧则个,其实我们都是礼佛之人,今日野游至此,也是佛缘使然,能否请小师傅引荐,如能和方丈高僧请教禅理,实属万幸。”

    沙弥听了却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各位施主远道而来,是有所不知,我家方丈历来并不见客,不瞒您,京城来的达官贵人都不曾见过。不是小僧不去传话,实在是传了也没有用处,还要被方丈责怪打扰了他清修呀。”

    公子听了自袖中取出一封名帖:“在下姓李名风江,烦请小师傅将此名帖拿给方丈过目,他一定会见我的。”沙弥接过名帖,不置可否,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公子,这乡野破庙的住持真的有那么大的能耐需要我们亲自登门拜访吗?还历来并不见客,牛皮吹大了!”其中一个紫衣少年似乎对沙弥的态度颇为不满,忿忿说道。

    “李海,闭嘴!”另一个年纪稍长的人轻声喝道,虽然声音刻意压制,但是冷冷的声调仍然让李海吓了一跳,缩头退后一步,不敢再做声。

    “李海兄弟不要乱说,禅意法师是帝师禅音的师兄,当年皇上能够顺利登基倒也并非全是禅音和我们李家助力,实际上禅意法师用兵的鬼斧神工也是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而且据我所知,兵法布阵只是禅意法师示与世人的一面,而他隐藏在胸怀中的泣鬼才能才是我所看重的,这就不是你所应该知道的了。”李风江说着指了指门外的院落,看了一眼年纪稍长的人,沉声说:“赵兄,你们看,就连扫地的沙弥身上都有一股处之泰然的气度,方丈又岂会只是一个简单的和尚?”

    “公子说的是”被称作赵兄的人名叫赵长乐,明显是李风江最为器重的人,赵长乐也对其他人分外倨傲,却对李风江极为恭顺。

    “好了,我们就静静地等一会吧。”李风江说着随和的伸了个懒腰,在主座右首的客座坐下,余人却仍然站着,不再说话。

    【漆州远郊】

    御殿将军唐轩年近五十,统领京城六万禁军,随皇帝出生入死建立军功,是本朝肱骨重臣。其人气概雄伟,年轻时结交甚广,不仅威名震荡朝堂,在江湖中也声名响亮,为武林中人敬重佩服。

    如今虽然长须已经染白,仍然被视为天下第一硬弓,据说唐轩的铁弓能拉开满月的不超过五人,且御殿将军箭无虚发,开弓索命,无人能及。

    唐轩深得皇帝信任,手握京城兵权,皇室安危系于一身,是京城官场举足轻重的人物,因为身居高位,平日里除了面见圣上就是带着手下将领操练体操,排兵布阵,近年来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了。

    漆州驿道,一行粗布麻衣的汉子驾着骏马快速奔驰,每个人都只背兵器,再无累赘,胯下都是神骏,虽然久奔却并不乱了蹄印,且每人都拽着一匹备马,跑出五里路就翻身跃上备马,反手拽起缰绳拉着余马前奔,这一行人除了时常换骑让马匹减轻负担,他们却并无一刻歇息,都随着当头一骑拼命赶路。当头之人长须过腹,头面上花白的须发沾满了灰尘,背上一把朴刀并无刀鞘,刀背宽阔异于平常,刀刃有多处翻卷,肯定是经过了激战,可是他的衣衫却毫无损伤,只是神情肃穆,似有担忧。此人不是别人,却正是开弓索命的京城御殿将军唐轩。

    紧跟着唐轩的两匹骏马上,是两个身材挺拔的年轻人,年龄都过了二十五岁,同样是脸色凝竣,一言不发。一个手握一把细剑,将马缰缠绕在剑柄上,随着马蹄踏地,他俊秀的脸部肌肉被震动着微微颤动,他刻意咬紧牙齿减缓这种颤动,紧紧跟随唐轩,可是握紧缰绳和剑鞘的双手都止不停的发抖,他是唐轩的大儿子唐不闻,在军中是统领两百人的骑校,这次绝不是他首次出京城执行危险任务,实际上他虽然才二十五岁,手上却已经斩杀过七八人,但是却是第一次有机会和父亲一起行动,这让他兴奋不已,可是此行的艰巨超出想象,连日与刺客决斗与夜以继日的奔行拖垮了他的身体,只是意志还没有彻底垮掉,他还在咬牙支撑,绝不给父亲丢脸也绝不在父亲面前丢自己的脸。

    和唐不闻并驾齐驱的另一个年轻人是他的四弟唐不见,他的手里只握着缰绳,身上也无兵器,虽然一身疲惫,面上却比大哥轻松许多,只是此行杀伤太过沉重,他修长锐利的眉锋也只能微微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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