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法善命不久矣,却强自苦撑,略带苦笑。
“敢问小施主名讳?”
心源慕然一望,心里发酸,抹了抹泪痕开口:“柳心源。”
法善坐立不住,一下倒在地上,背后的两个洞孔血迹斑斑,还有半截野猪獠牙深深刺在后背,凡胎肉体亦然没有吭哧喊叫。
“心者博也,万物唯心造,今日相见必是有因,此刻婴灵正在地下恢复体力,老僧眼下怕是不行了,可否劳烦施主一事?”
缓缓举起头来,深深望着心源。
“请说,我尽力就是。”
心源望着油尽灯枯,却有余愿未了的他又想起自己的娘亲,不禁点了点头。
法善失血过多,又与七圣争斗多时,顿觉心跳加剧,天旋地转。
艰涩的开口,抓着心源的手,喃喃开口。
“离此不远有片乌腾格里沙漠,穿过沙漠之后便到了营州郡,逢人打听长春山般若寺即可,拿着法器金刚伏魔杵找到我师兄法慧方丈,告诉他,法善有负于他,咳咳……”
“老僧观你修炼道法小有成就,胸口衣襟处有金光闪烁,料想有它保护,必然此行无碍,目下只有拜托与你,事关万千生灵,还望小施主莫要诓骗于我,魔道昌盛,六界动乱将起,唔……咳……咳……。”
法善一口气上不来,双眼一闭,已经撒手人寰。
金蚕突然飞了出来,扫视周围,急忙喊叫:“老和尚死了,地下有个阴蚀的东西正在苏醒,你看那裂纹是不是在增大?”
心源一惊,金刚伏魔杵下面果然裂纹越来越深!
“那我们现在如何?”
金蚕叹息:“老和尚一死,无人护持法器,魔物一旦上来,咱们必死无疑,还是赶快逃命吧!”
心源望了一眼老和尚,上前去搬动尸体,金光一闪,猛然将他撞开!
“你干什么?”
金蚕暴怒:“眼下婴灵要破土而出,哪还有时间埋葬尸体,出家人说五蕴皆空,还管这臭皮囊干嘛?快走啊!难道你不想去般若寺报信了?”
“可是他的尸体?”
“轮回永在,别去管他!”
心源一怔,将伏魔金刚杵拿起来,翻看了下,揣在怀中。
忽然感觉一股力量将自己包裹。
金蚕催动法力将心源包裹向外飞去,出了洞口后,心源心中一动,体内元力股荡。
“放我下去,我要去救娜仁托雅!”
说话间双手啪啪直响,拍击在光罩上,行动速度一下慢了。
金蚕无奈,光罩一下消失,半空中心源噗通掉在地上。
急忙在隐蔽处抱出吓晕的娜仁托雅,向金蚕招了招手。
金蚕阴阳怪气道:“带着你俩速度会慢上一半,还是别带了。”
心源坚决摇头,盯着他:“一家七口人,四个儿子死在这里,不带尸体也就罢了,连个活人都不带回去,如何向她父母交代?你带上她,我自己用元力奔走便是!”
话音一落,呼的一下奔了出去!
修炼清心诀已久,此刻元力股荡,体外淡青色光芒开始隐现。
金蚕一愣,金光笼罩,覆盖娜仁托雅身上,向着心源追去。
一路凌空急奔,忽然看到雪地里还有几狗,心源喊了一嗓子,几只狗追着心源一同下山,而黑虎、牛犊尸体也在一滩血迹里,看了心源十分惆怅。
风声呼啸,逝者如斯。
远远望见炊烟袅袅,庭院寂寥,心源变得沉重起来,又要如何开口叙述这件事情?
远方血海无涯,七人带着重伤就那么静静伫立者,竟然没有下沉,任凭浪花翻腾冲刷。
老大阴魔圣打破沉寂缓缓开口,此战左眼已被金刚伏魔杵佛光击瞎,却没有一丝痛苦之色反而隐隐有着莫测笑意。七圣之中,属他法力最高,也最冷酷,瞎了一只眼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七人联手,法善此刻必然已死,婴灵苏醒,魔界大昌。
“我们七圣奔波往返七十年,今日便可回魔界复命了!”
老二万灵魔,肩上有只血红的鹦鹉,浑身没有一点血肉皮毛,只有冷冷血光游走,发出颤人心肺古怪叫声!
万灵魔专精于御兽,飞禽走兽,只要催动魔功,方圆之内,尽皆由自操控,望着洞穿的左臂,想起当日情景依然历历在目。
法善祭起宝器,七人围圈相斗,各展神通,却不料法善那厮竟然施展般若金身,如同佛祖下凡,全身光芒万丈,璀璨夺目,攻了半天竟然攻不进去,还好自己当时用尽全力,长啸一声,片刻野猪冲了进来,还拽着个凡人,老和尚投鼠忌器,生怕伤了他,金身一收,老大便一张击在他胸口,野猪一下撞在他背上,獠牙刺入寸许,老和尚缓缓拍出一掌,将老大和野猪击伤。
心有余悸,想起斗争之时,眉宇紧皱,想到要回魔界,不由笑出声来。
“想必魔君大人听到消息,一定会重重有赏!”
老三幻音魔,一方古筝,十指滑动,迷人心神。此刻胸口变露出小洞,竟然差点击在要害,魔丹一毁,神仙难救。
当日阴魔圣被击伤,便是他用古琴弹奏幻音影响法善,心念一破,便万难再守,十指拨动,魔音震死身边凡人四兄弟,法善也在苦苦挣扎。
老三阴阳怪气,讥讽道:“可是法善虽死,却不曾见婴灵出世?如何对魔君交代?”
老四一听暴怒而起:“我们七圣奔波七十年,目下法善重伤不治必死无疑,婴灵没有金刚伏魔杵压制,一定会破土而出,魔君他又要怎样交代?”
本来脾气火爆,这次受伤不说,重伤法善,婴灵就要出世,不正是他们七圣功劳?还要什么交代?
老四六指魔,天生生有六指于富贵家庭,然而多出一指,算命先生说他冤魂索债,便在三日之后抛在大街上,由一村妇扶养长大,却遭官吏活活打死,由此心智大变,寻觅血海之处。
当日巧遇轩辕魔君,看他六指横生,凡心已死,便收于麾下传他魔功法术。
六指爪力惊人,魔功有成,连翻攻击法善,六道骇然红光便从着指尖而出。
“不错此次回去定然要把七十年间得所欠食物吃回来!”
老五方脸大口,贪吃魔,浑身肥肉浮动,手执法宝便是一腿骨,自幼魔界中长大,无悲无喜,好吃贪睡。
此刻嘴唇已被击出长长伤痕,肌肉翻卷,怕是再难贪吃!
“嗯!”
老六法力最低,人称枯尸魔,耳聋、眼花、嘴木、手慢、腿短、体瘦,仿如佛家五蕴皆空,不悲不喜,只是不停杀戮,如同杀戮机器,不问缘由,不求因果,只负责杀戮。
看了身上比别人多出来的血孔,漠然无语,瞳孔中血气遍布,像一具尸体伫立。
忽然一道黑影遮天蔽日,从头上飞了过去,直奔魔界入口!
海上风高浪急,众人俱是一颤。
脱口道:“婴灵!”
七人身影消失,七道亮芒跟了过去。
庭院深深,残秋时节又添了几分萧索。
乌江、梅青声泪欲下,抱着娜仁托雅悲愤难以。
心源伫立一边,唯有深深叹息。
乌江止住哭声,悲愤道:“难道世间就没有对付婴灵的人吗?”
心源一惊,一下四个儿子尽数被魔界七圣所杀,缘由便是救婴灵,复仇怒火已被点燃,眼下怕是说什么也听不进去。
“这我实在不知。”
乌江双眉一动,冷笑:“传说三山符箓正一派,能画符咒,请神驱鬼,想必小小魔物不在话下?”
这一笑笑得心源直发寒,觉得乌江整个人都变了。
原本平和中正,此刻缺变得尖酸怨毒。
“老伯正一派我也见过,不若所以我一同去般若寺,剑法慧方丈再做计较?”
心源想来龙虎山位于江西,离此路途遥远,一人前去,鬼魅魍魉出现必然性命堪忧,放下好言相劝。
不料乌江咆哮怒吼:“你让我去般若寺?那帮秃驴真的那么有用,我的孩子如何惨死?我定要去江西龙虎山,直至屠尽魔界方才罢休。”
娜仁托雅悠悠而醒,望见心源放生大笑,笑得眼泪直流,状如疯魔!
乌江瞪了一眼心源咆哮道:“还不快滚!”
额边青筋暴起,凶神恶煞。
心源鞠了一躬,转身而去。
天空白蒙蒙,仿佛遮住了云彩。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脚下的树叶松软却带着水雾,前路茫茫,难辨东西,不由摸了摸胸口处的伏魔金刚杵,心神便变得坚定起来。
忽而冷风拂面,雪花飘飞。
一人伫立其中,恍若隔世。
“物是人非三千载,庭院寂静锁春秋!”
金蚕忽的飞了出来,长长吟道。
“想不到昨日之事,到今日已经面目全非!”
伸手接了片雪花,刚到手里却融化为一滴水。
“世间事如同风雪般难以预料,犹如花开花谢难以阻挡,我们还是启程吧,雪越来越大了。”
金蚕的话语说不出的孤寂寥落,也许正是自己的遭遇一般,峰回路转,独在飘凌。
心源举目望天,雪花打在脸颊寒在心里,那白茫茫的阴沉却一眼望不到头,刚起老子书中话语。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地无情,天地无私,亿万生灵只有靠自己去生存拼搏,没有怜悯、同情,是否正是世间大道――无情无欲?
生死一线,须臾难料。
目睹亲人离世,乌江种种,这个六岁孩子也在不断长大,仰望长空,扶摇而上。
前路漫漫,天涯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