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玄幻小说 > 请上道 > 序
    十一月,居摄三年,改为初始元年。

    今年与往年有太多不同,因为今年死的人有点多,以至于整个长安城的气氛有些许凝重。

    不过,长安城终究是一国之都,只要国未破,长安城依然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

    但是长安城的冬天有点冷,特别是入夜之后。

    入夜之后的长安城并不黑暗,家家都灯火通明,星星之火依然能照亮整个长安城。

    不过,如果有人能在高空俯瞰长安城的话,就会发现有一处地方是陷于黑暗的,那就是宰衡府。

    每年宰衡府都会有一天不许点灯,因为那天是宰衡大人母亲的忌日也就是今天。宰衡大人遣走了府中的侍卫,只留下他一个人,独自盘坐于堂前。

    没有护卫,也就意味着他也许将处于陷于孤身面敌的处境,似乎宰衡大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许是知道的,只是不屑于改变。

    而这个时候,有六道黑影趁着夜色潜入了宰衡府。夜色永远是刺客们最锋利的武器。

    宰衡府如传言中的那般简陋,与那些高官们的府邸大不相同,所以他们不用担心迷路,找不到人。这六人进去后并没有分散,也没有乱闯,而是直接去了大堂,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此时宰衡府里只有七个人,他们六个人要找的那个人自然便是宰衡大人。

    六人站在宰衡府的大堂前,看着背对自己的宰衡大人,心中有点紧张,于是只能把握剑的手握得更紧了。

    而宰衡大人仿佛并未察觉六人的到来,依旧盘作着,眼睛未曾睁开。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而众人依旧沉默。

    最后,有一人打破了沉默,大步上前,拱手作揖,道:“期门郎张充见过宰衡大人。”

    宰衡大人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你们就不能再等等吗”

    期门郎张充听到此话,有所不忍,但还是提剑上前,道:“请恕下官无礼。”

    宰衡大人又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指向西北方向的敬安山,道:“再过一刻钟,就到子时了,再等等吧,这样不好。”敬安山上有一只大钟,每个时辰都会响。

    在一个母亲的忌日杀其儿子,这样当然不好。

    所以众人默许了宰衡大人的要求。

    众人无声地退下,沉默地等待子时的到来。

    一刻钟再久,也会有结束的时候,沉默的状态终究会被打破。

    “铛”敬安山上的钟响了一声,也就是子时宣告来临。

    期门郎上前一步,手中的剑出鞘再入鞘,而宰衡大人身旁一个蒲团已经一分为二,这行为看似无礼,实则有理,因为时间到了。

    “我们出去吧,去庭院”宰衡大人起身,说道。

    七人来到庭院,仿佛他们不是刺客与刺杀对象的关系,而是携手共游的好友。

    “以你入微上境的修为担任一个期门郎,倒是有点屈才了”宰衡大人看着张充,惜才地说道。

    张充只是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但是有一人动了,是刺客六人中的一人,向宰衡大人掠去,在起身的一瞬间,便拔剑向前刺。

    宰衡大人并不惊慌,因为他很强,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强,所以他理应无惧。只是随手一拂便让黑衣人倒退回去,但随之而来的是其余五人的攻势。

    六人战一人虽有人数优势,但宰衡大人一力降十会,稳占上风。时间越久对于刺客六人来说越是不利。

    “噗”,一人被宰衡大人的掌风击中,受了伤,吐出淤血。

    他们知道宰衡大人是个修行者,也知道他很强,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强,面对他们六人的联手夹击依然能从容破敌。

    “结阵。”张充知道再不结阵局势将无法扭转,于是大声道。

    如果说世间上有一种法能以弱胜强,那必定是阵法。

    “完整的六合阵,何苦呢”宰衡大人看到他们六人摆出的阵法,露出悲哀的表情。

    完整的六合阵可以使六人的战力相叠加,但条件必须是六个入微上境的修士以血气催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得已而为之的法门。

    而且完整的阵法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地方会有,那就是天守阁。

    “既然来了,那就出来吧,阁主。”宰衡大人看向一处黑暗的角落,说道。

    一个中年男子从暗处现身,手里拿着个木头,形似手杖。

    “为何要这样”宰衡无奈地对他们说道。

    “昨日我得知你门下八百士子建言你称帝。”天守阁阁主淡淡地说道。

    称帝是只有真命天子才能做的事,虽然宰衡大人位高权重,但也并非真命天子,称帝也就是谋反。

    “那又如何”宰衡大人反问道。

    “替天守国是天守阁的职责所在,天子年幼,豺狼当道,天守阁自当杀之。”阁主答道。

    阁主说完,便上前一步,顿时天地元气大涌。

    “你可想过今日若是失败,天守阁将如何自处”宰衡眉头一皱,不忍地说道。

    “我来时已经解散了天守阁,无论今日是否成功,天守阁都难以存于世上,因为你的声望很高,比天子的声望还高,高到全天下的百姓都爱戴你。”阁主悲痛地说道。

    “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还要还杀我”

    “你错了,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要来杀了你。”

    “那就来吧。”

    宰衡说完,双目一睁,衣袂无声地飘动,庭院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压抑。

    六合阵里六人忽然感觉到了茫茫中的一丝杀意,而这一丝杀意并非来自宰衡,而是来源于天空之上,他们抬头望向天空,却只能看见未归的夜鸟,在黑暗中捕食飞向长安城火光的飞蛾。

    “云中剑。”天守阁阁主喃喃说道。

    宰衡大人伸出一只手,作接剑式,长安城的上空是厚厚的云层,此时云间却透出一丝光芒,那里面有一把剑,名曰云中剑。

    光芒一闪即逝,而长安城的百姓此时都沉睡于梦乡。今夜无人知,云间有剑来。

    光芒在出现时,剑已经在宰衡大人的手中,此时不再光芒大作,而是慢慢趋于朴实,除在场的人外没人知道它就是刚才从天而降的那把剑,外表上看来与东街那间铁匠的作品相差无二。

    剑在宰衡大人手中握着,有一丝丝的颤动,究竟是宰衡大人的手在颤动,还是剑在颤动呢如果是后者,那又是为何而颤动

    没有答案,因为下一刻,人动了,剑也动了,双手作“别剑式”,剑在离手的一刹那,便消失无踪,根本无迹可循。

    六合阵中的六人在这一瞬间做出了最准确的判断,那就是防守,以全身血气催动的六合阵以防守势可挡云中剑一击

    云中剑出现在六合阵前一尺处,停了下来,像是被什么挡住了,仔细一看,六合阵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根木头。

    那当然不是普通的木头,在此之前,它一直被拿在阁主的手里,它有一个众所周知的名字,那就是天守木,天守阁至宝。

    “全力催动六合阵,一起上。”天守阁主厉声喝道。

    世上一直有着这么一个说法,完整的六合阵全力催动之下,可战神圣。

    可事实又会如何六人都是入微上境的修士,来此刺杀之前早已做好慷慨赴死的准备,于是全力催动六合阵,向宰衡的方向压去。云中剑已经被天守木挡住了,这就意味着宰衡手中没有武器,但已跨入圣境的修士即使没有武器也不是他们能够随意战胜的。

    六合阵已然近在眼前,宰衡并没有去看它,因为他知道它就在那里。于是,他闭上了眼睛,但那不是受死者应有的从容,那种气势,称之为无敌。

    再睁眼,六合阵一阵身前三尺之处,于是他挥了一挥袖,就像耕作累了的农家老翁在树下休息,有苍蝇飞来,挥手赶之一样,而六合阵在他一袖之下,倒飞出去。

    “噗”

    “噗”

    六人一起吐血,宰衡大人看似随意的一挥袖,实则运用了领域的力量,那是他们始终无法触及的境界,或许以后可以,但他们能活过今晚吗在场并非只有宰衡大人是超凡入圣的强者,还有阁主大人。而唯一的希望,天守阁主却分身乏术,因外他要催动天守木挡住云中剑。

    云中剑“嗡”的一声从与天守木的对峙中抽身而回,回到宰衡的手中。又是一记别剑式,剑出手,随后消失不见。

    再次出现在六合阵前,在它刺向六合阵的刹那,天守木也随之出现,它们是同一级别的的武器,自然可以争锋不让。

    但在这时候,宰衡分出一丝心神,重重的挥出一拳,向着天守木而去,阁主见状大叫不好,全力催动天守木防守。

    天守木被称为天下最坚之器,但今日它被打的出现了一丝偏移,正是这一点偏移,使它未能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挡住云中剑,所以云中剑至。

    六合阵被宰衡一袖打飞,尚未落地,未落地便是无处借力。而现在又要面临宰衡大人打出的云中剑,又如何能抵挡

    于是闻名天下的六合阵在宰衡的一袖一剑之下告破。

    六人散落在地,六合阵讲究一个合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时六合阵破,六人自然也身受重伤。

    此时庭院里只有两人站立着,一是宰衡,二是阁主,他们都是超凡入圣的强者,境界之高远超世人想象。

    “师兄,你我都同属落客一脉,为何你要行此歧路”阁主悲痛说道。

    “我走的是堂皇大道,不是歧路,落客先生的夙愿必由我来完成。”宰衡冷冽道。

    落客先生,是一千年来最强者,也是生于何时何地不祥,只留下其诸多创作,以及部分传承。而其中最为完整的传承则在三十年前的分崩离析,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为天守阁,另一部分则在宰衡一人身上。

    所以阁主与宰衡以师兄弟相称,在场的六人并不奇怪,毕竟他们师承一脉。然而落客先生的夙愿是什么与宰衡所行之事又有何关联,众人不得而知。

    但是时间不允许众人思考,因为宰衡动了,云中剑在他手中低吟,忽然宰衡消失了,场中寂静无声。

    阁主脸色凝重,将天守木放于胸前以护,等待着云中剑的袭来。

    下一刻,剑现,人亦现。

    宰衡带着云中剑出现,不对,应是云中剑携带着宰衡向阁主刺来。

    阁主化守为攻,手握天守木狠狠一击。

    “嘭”两大神兵撞击,然后分离。

    两人的第一次正面交锋,阁主退了三步,而宰衡一步未退。

    刺客六人看到如此情形,相视一眼,随后点头,仿佛六人共同下了什么决定一样,然后开始盘膝结印。

    而此时在宰衡与阁主的战斗并未停止,虽然二人修为相近,但阁主逐渐落入下风,就要不敌。

    “宰衡大人,请上路”六人重新结成六合阵,向二人方向掠去。原来准备以自爆的代价换宰衡一死,六合阵的威力本来就可战神圣,以六合阵自爆,等同圣境强者自爆一样可怕。

    “轰”巨大的声响惊动了整个长安城,长安城的百姓们从睡梦中醒过来,然后骂骂咧咧地继续躺回去睡,但今夜注定不平。

    整个宰衡府已经倒塌,爆炸的的巨大力量波及了周围的建筑物,场面一片狼藉。

    阁主从废墟中爬出来,他有天守木护体,自然无甚大碍,毕竟天守木本来就擅长防御,但那人没有防御手段,是否也无碍

    烟尘散去,一个身影浮现,依旧那么高大,不可战胜,只是嘴角多了一丝血迹,他负伤了。

    仿佛刚才六人的自爆只是一段小插曲,真正的战斗才要上演,

    阁主抢先出手,他决定拼死一击,想一战毕其功,于是一大口精血吐在天守木上面,顿时光华大作,不再是一副烂木头的模样,这是他最强的一击,因为他知道再不用拼命就没有机会了。

    宰衡脸色渐渐凝重,这是他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神情,握着云中剑的手越来越紧。但他并不害怕,所以他也决定全力出手,但他不用血气催动神兵,因为他觉得那是外道。

    先是捏了一个剑诀,随后得见云中剑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奇丽不可名状。然后提剑向阁主刺去,刺,是用剑之人最为决绝的方式,因为没有回路。

    两大神兵终于在空气中相遇,随后相撞,光华大作,那是天地元气暴动最为本质的反映。

    “轰”一声比方才那六人自爆的声响不知更胜多少倍,整个长安城都被这声响惊醒。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一个脾气暴躁的长安市民忍不住骂道。

    也许是他的谩骂有了效果,这一夜再无巨大响声,不过也有很多人注定今晚都睡不着了。

    今夜过后,期门郎张充等六人身死,天守阁主不知所踪,刺杀宰衡宣告失败。

    次日,天下第一商帮帮主身死,其子杜吴继位,因其子杜吴协助宰衡大人杀贼有功,追封为淮乡候。

    偌大一个天守阁销声匿迹,不知所终,一时间长安城人心惶惶,不过当宰衡大人站在长安城头,让许多人高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初始元年,宰衡大人接受幼帝禅让后称帝,改国号为新,年号为始建国,长安城改为常安城。

    此后四年,新帝励精图治,礼贤下士,使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第五年,黄河决堤,黄河两岸人民深受其灾,百姓苦不堪言,大新朝廷积极赈灾,并改年号为天凤。

    天凤元年,黄河水灾已解,人人都歌颂着新帝的厚德。

    原野外,古道边,有一老一少缓缓而行。

    如果你走近一看的话,你会发现老人并不老,因为他腰板很直,走起路来还强健有力,而且眼睛没有老人的浑浊,应是刚过不惑之年的男子,只是那满头白发增添了些许老态,让人远远看去就像一个老头。

    而少年只有七八岁大,确切来说不应该被称为少年,只算作一个小童。只是看见他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会把他当做少年,不是因为他个子高,事实上他个子并不高,而且因为营养不足而比同龄人略显瘦弱。

    之所以把他当做少年,是因为气息,其散发出一种与其自身年龄不相称的气息。而且他背上背着一个体积浮夸的包袱,所以显得很是怪诞。

    应该说这两人都显得很怪诞,但是行人并不多么注意他们,因为自从新帝登位以来广纳贤才,既然是贤才当然要出类拔萃。于是乎,便有人把自己打扮得“出类拔萃”,甚至有人把脚弄瘸,作“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之痛,所以人们是见怪不怪。

    “老头子,我们要去哪啊”小孩老气横秋地道。

    “纵淮镇。”

    “纵淮镇在哪”

    “在我们要去的地方。”

    “”小孩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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