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修真小说 > 天人物语 > 第七十二章 弈棋
    丽人深吸一口气,喃喃道:七星聚会,七星聚会,公子果然深得棋道无上要诣,从这名字上就可体现出来,向着苏旷再施一礼,公子棋道深厚,实乃袭人生平仅见,如蒙不弃,还请公子指点几招,以全我心中慕渴,苏旷为难道:就是现在吗,当然,丽人坚毅地点点头,还请公子谅解我此刻心中的激荡之情,高手难逢,更何况棋艺至我等境界,生平难得一败,那种对对手的渴望之心有多么的迫切。望公子成全袭人心中之想,不吝赐教。啊,啊,苏旷的头有些大了,那个……这个此处人多嘴杂,下棋恐有不妥吧。魏国公接口道:内府后院有一间翠屏小斋,乃是嫣儿平日研习棋道之所,清幽雅致,二位不妨至那里对弈吧。轻纱丽人点头道,很好,圆儿,你先去那儿焚香沐棋,收拾一番,我和公子稍后即到,圆儿领命而去,丽人一伸手道:公子请,苏旷道:这却是为难了,你一定要下的话,小生有一请求,丽人轻启朱唇,公子请讲,苏旷一指子驭,小生有一方外仆厮,嗜棋如痴,平日我二人素不相离,今日有此良机,我想将之携上,观摩一番,想必亦会使其受益良多,丽人道:些许小事尔。在柳飞容,止憨的偷笑中,苏旷朝着子驭一瞪眼道:小驭子,还不快过来,子驭一挠光头,徐徐跟上。

    下一刻,三人在仆丁的引领下,来至一处清净所在,那圆儿早已将一切收拾停当,棋子盘具皆是有条不紊地摆放着,净室一角处,立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铜兽香炉,缕缕的鲆香飘动,使人心神宁静。苏旷和轻纱丽人分左右坐好,丽人轻道:公子,可以开始了么,苏旷点头,右手探手棋盒中,凝神静虑,努力装出一副棋道高手的扮相,甫觉对方一股盎然棋势扑面而来,棋式未动,棋思立马就有混乱不堪之感,心中叫苦之际,感觉着子驭靠着自己的后肩位置,一股棋息沛然莫御地反卷过去,稳稳将对方那股棋势抵在空中,才僵持半刻,高下已判,轻纱丽人这棋势已没有开始的泰和恢宏,激速鼓荡仍无济于事,只得节节败退,丽人喟然叹曰:公子棋势绵延霸道,袭人抵受不住,唯有以式破势,先行一步了,承让。执黑子于天元下方小星目处行去,苏旷棋力低劣,一见大惑不解,棋书上不是说金角银边草肚皮么,怎么对方第一着就下在肚皮上,难不成其乃是一个比我也不成的低手?不管它,在边角处抢占了一处白子,那丽人恍如莫见,在天元小三目魁星位再着一子,苏旷心中一喜,你不应我,那我可就要在边角上大做文章了,啪的一下,继续抢占边角,双方你来我往十余下,忽然,丽人陡地放缓势头,若有所思地朝苏旷望了一眼,手中白子在归路五手位镇了一下,吱嗑一声,苏旷只感觉这一镇就象是镇在胸口上,心中狂跳不已,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原来,他在棋中苦作多时的一口活气竟给生生镇散,不得已,只得弃势而动,凝神观注对方所布棋形,见其似乱还连,合而不聚,乍看瞧不出有何奥妙,然而细思之,大叫不好,自己所知晓的那些围棋招式,什么尖,挡,顶,关,冲竟然全都用不上,一咬牙,在七星目处用了个小飞,想连粘带打,将自己的一部分气盘活,轻纱丽人玉手化作兰花,在七星下尾处一跳,忍不住出言道:公子棋招着实让人捉摸不透,感觉和自身所散发的气势浑然不在一体,要说大巧不工吧,却又不像,行棋处处透着一种僵瑟滞感,使我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难受,要不是我有幸目睹你的七星聚会和亲身感受你的棋势之息,我还以为是在和一个连入室级都没达到的低劣棋手下棋呢。苏旷哑然,右眼向后方的子驭瞟去,却只见其双目紧闭,一副污其双眼的难受样,苏旷气不过,左脚在其脚背上狠狠一踏,喝道:要观棋,仔细观棋,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你竟然打瞌睡。唉,朽木不可雕也,那丽人后面站立的丫鬟圆儿乐得抿嘴直笑,再下了几步,苏旷左挡右避,举步维艰,到后来更是毫无章法可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下些什么,轻纱丽人脸上由开始的不知其所谓的纳闷神情逐渐变得不悦起来,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呵斥道:公子,请恕袭人无礼,你下如此诸气不通的乱棋是在消遣袭人么,还是觉得袭人不配当你的对手。明照欠壁,窍光弥散,你这顶多算是入门级的水准,袭人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于你,竟如此羞辱我。苏旷心中大窘,他本磊落男儿,心底光风霁月,正要起身认输,叙明事情原委,却见那丽人意兴阑珊道:余下几步,圆儿你且为我代劳罢,这盘棋我是不屑再下完去,是,小姐,那圆儿应道,世上太多有欺世盗名的无赖之徒,小姐不用放在心上,这一下,苏旷心头不由火起,这局棋好像是你家小姐求我下的,认输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只听得丽人慵懒的声音传来,平五路小星位,挂。是,小姐,圆儿啪的一下,棋子就位,手法甚是熟练,脸上充满嘲弄之色,苏旷竭力应了几手,无奈棋力与对方有如云泥之别,中盘未至,盘上白子竟皆陷入重围,已呈全军覆灭之势,那圆儿牙尖嘴利,边下边讥讽道:就你这招摇撞骗的臭棋篓子,小姐和你下棋真地是污了双手,就算圆儿我,让你二十目照样赢你,你,怎么能如此说话,苏旷气愤道,奈何棋局之势已是岌岌可危,他根本分不出多余的心神与之计较,就在其苦思冥想,殚精竭虑之时,身后的子驭拉了拉他的袖子,朗声道:人家有丫鬟代劳,公子也可叫小驭子帮您下哇,以公子的棋艺,能够放下身段指点对方下棋,已是天大的面子,想不到对方不仅不领情,还用下人代替的这种方式辱没您,公子大人有大量,不予计较,小驭子我却看不过眼了。圆儿轻蔑道:哟,你小和尚还想替你家主人强出头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你行吗?你的主人围棋一道刚刚入门,你呢,分得清黑子白子么,那丽人已是十分不奈,呵斥道:够了,圆儿,此次会弈乃是我生平最耻辱一战,多下一刻都是一种煎熬,天元下四星回路,四方杀,圆儿,我们走,那圆儿将黑子即位,起身朝子驭吐吐舌头,就要与丽人离去,子驭淡淡道:胜负未分,就这样离去,未免太失礼弈之道,弈棋是你们先提出来的,再怎么也要将它下完吧。那丽人冷冷回顾,长气四方杀,尔等已回天乏术,需要如此下作吗?只怕未必,子驭捻起一颗白子道:公子,你说的是边星小天目六路位么,好的,啪地一下,手起棋落,那棋子稳稳定在棋盘某处,继续道,公子传音入密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了,苏旷一怔,驭小子说什么胡话了,正不知怎样回答,只听子驭接着道,也是,对方如此的不知所谓,公子此刻的心情我了解,只能用无语来形容。那丽人见得白子所落位置,明眸中精光陡现,好一招解杀还气,藕断丝连,竟隐隐然在无路可走的棋势中觅得一线生机,当下吟道:圆儿且慢,三星下平八路位――朝天拆,且让他们心服口服再走,砰的一声,白子落下,子驭亦是毫不迟疑道:是,公子,边星六小目处,尖上,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圆儿,右天元下八方回路,镇……。双方你来我往,电光火石间,已行了五六个回合,丽人只觉得对方仅余的一口活气,在棋盘中游走,虽然险象环生,如走钢丝,如履薄冰,但始终没有气绝,反而有一股恢恢然的生气之机在其中萌动,不由得倒吸一口气,自从她棋艺大成以来,从未有人在中盘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占得其半分便宜,更何况自己已是稳操胜卷的局面,却始终不能将对方一击致命,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凝神间,轻视之心尽去,八宫驱目,九宫凝形,看你往哪儿躲,圆儿,大雪崩定石,平八路三三位,给我定,子驭面色从容,不急不徐道:是,公子,天目外五星归角,靠。这一下,轻纱丽人只看得心头狂震不已,竟是九遁连环套,棋盘上,子驭看似东躲西藏的九下着法,竟凝着一个松气三角,呈现出虎跃深山,龙归大海之势,那招大雪崩定石虽猛,终归有形有质,逊了这无形棋势一筹,使得那口棋气冲出黑子的层层封锁,而泻入天元右下方广袤的空间,至此,白棋绝对的劣势重新扭转过来,而变成平分秋色之局。

    这一刻,轻纱丽人的脸色前所未有的浓重,她终于知道自己遇上了生平从未遇到过的对手,轻声道:圆儿让开,让我亲自来,棋思凝寂,杏眼开合间,整个人气势陡变,混元交泰,我为气机,地圆天方,经纶一体,泰元归位,以势破之,给我破,破,破,随着其朱唇轻启,手中黑子以一个曼妙天然的弧迹跃至棋盘上,苏旷和圆儿棋力太弱,自是瞧不出有何奥妙,然而落在子驭眼中,棋盘上的诸多黑子仿佛有了生命般,陡地活了,先前积累的层层棋气竟然叠加起来,厚势无比,凝而不发,在这无形势压下,白棋棋势已是岌岌可危,呈现一触即溃的状态。此招可说厉害非常,已无形棋势横扫一切有形棋招,只要是不入天地人鬼混元四境的棋手,哪怕你臻至九宫凝国手级的圆满化境,也要全部通杀。子驭早已至天元化境的无上妙段,昨日在龙鳞舰棋斋中破而后立,棋艺又有进步,隐隐然要步入棋道的另一片天地中去,心中自然不惧,但也不敢怠慢,天元化境棋息随心流转,落入棋盘上,如同六阳融雪,对方稳如泰山的棋势立即有了缝隙,不一会儿,就重新归于虚无,气机感应之下,轻纱丽人心中的震撼难以言定宣,眼睛紧紧盯着苏旷,看得苏旷面红赤,却听得子驭煞有介事地道:公子好本事,料敌机先,一下了传了小驭子数十招,这样小驭子就不用每走一步都向公子请教了,手上棋招丝毫不缓,稳稳递出,双方以快打快,令人眼花缭乱,轻纱丽人手中妙招纷程,极尽想象之能事,每一着下出,短则数目,多则十数目,提子入梏,决不落空,子驭棋招则如开山凿石,大巧不工,连续数子没有斩获,再一下,侵吞掉对方四分之一条大龙,随着局式的进行,双方早已至最后官子阶段,随着棋面空间越来越小,黑白棋子层层密密,相互纠缠,那圆儿见到小姐面色凝重,心中亦暗暗捏了一把汗,自小姐棋艺大成已来,她几曾见过小姐这番模样,咚的一声,随着轻纱丽人最后一子落下,棋局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算目定胜负了,圆儿兴冲冲上前,要帮丽人兑目,丽人双目一闭,叹道:不用兑了,我输了四目半,子驭好整以暇地重新退回苏旷身后,浑似理所当然。双方棋招纷呈变幻,苏旷棋力低劣,自是瞧不出好坏,这时见对方认输,一脸落寂,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上师还请不必太放在心上,这句话他随口道来,自因他在在局中,心却在局外,没有经历其中一番波折滋味,然而轻纱丽人却不作如此之想,喃喃道:呵呵,好一个胜败乃兵家常事,似乎好洒脱,殊不知奴家自棋道有成以来,已十数年不曾输过,这份信心今日受挫,怎会顷刻间忘怀,你知道我是谁吗,苏旷愕然道:不是嫣然的师傅,秋水袭人么,那丽人淡淡道:除此之处,我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夏华国国手堂第一国手,苏旷噢了一声,却是早从嫣然那里得知此事,并不如何惊讶,秋水袭人见他如此表情,双目微凝,紧盯着苏旷道:你的棋有如行云流水,信手拈来,一招一式,脱于法度之外,而又隐含天道至理,还有,你在得知赢下夏华国第一国手后,仍是一幅气定神闲,并不如何欢欣鼓舞的神情,我秋水袭人记住你了,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道,圆儿,我们走。苏旷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喟然苦笑,转身一个指锤敲在子驭光光的脑门上,三弟,你究竟是闹的哪一出啊,子驭赶紧陪笑道:大哥息怒,这不事情已经了结了么,再说,有个美人惦记也挺好的,苏旷啐道,好你个大头鬼,欸,想不到我们腼腆清高的子驭小师傅也会油腔滑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