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芜一边为顾弦歌收拾行李，一边忧心忡忡地说到，“娘娘虽为苗疆族长之女，可入宫前便已和苗疆决裂，殿下此去，定不会受到他们优待。奴婢不放心。”
顾弦歌抬眼，目光深沉难懂地看向衡芜。
她脸上的担忧那般真切，看来倒不像作假，究竟是自己误会了衡芜，还是她的演技太高
衡芜，若你真被我察觉出丁点不忠，我必定要你死得难看你知道，我此生最恨背叛
“殿下，殿下”
顾弦歌晃回神来，目光转到衡芜的脸上。
“殿下在想什么呢奴婢都唤你好几声了。”衡芜撅着嘴，有些嗔怪地瞅着顾弦歌。
顾弦歌微微一笑，淡淡应到：“此去苗疆有容相大人陪同，该是没什么大碍。”
衡芜拧着眉头，不满地嘀咕：“苗疆路途遥远，殿下自小身子便弱，一路舟车劳顿的，殿下如何吃得消”
顾弦歌闻言斜乜了衡芜一眼，眼神意味不明。
“要不让奴婢陪殿下前往吧。”衡芜小脸发亮，双目湛然地看向顾弦歌。
顾弦歌皱眉，当即否决：“不行。”
衡芜一听便急了：“殿下去苗疆是要做什么呢为何让奴婢陪在身边都不许。”
顾弦歌一看衡芜那副急切的模样，眼神幽暗了几分，淡淡启唇：“你自替本宫收拾行李去。”
衡芜气得剁了剁脚。
烛火响起“哔剥”的爆芯声，火光摇晃了下。
“咚”
殿外东墙处突然传来一声重物砸地的闷响。
顾弦歌拧眉起身，大步流星地往殿外走去。
借着小径旁地灯的微弱光线，顾弦歌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哼唧哼唧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弯腰拍了拍身上的灰，一抬头，便看到了站在殿门处的顾弦歌。
“你来这儿做什么”顾弦歌的语气不好不坏。
凤九傻乎乎地笑了几声，迈着小短腿飞快地跑到了顾弦歌的身旁，伸出双手一把抓住了顾弦歌的手：“听说姐姐搬来了华清宫，所以便想着来看看。”
顾弦歌脊背一僵，手指微不可查地颤了颤，看向凤九的目光中暗流涌动。
“以后小”凤九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不着痕迹地将话锋一转，笑嘻嘻地继续说，“以后九儿和姐姐就只隔了一堵墙了，九儿可不可以常来看姐姐”
凤九眼巴巴地瞅着顾弦歌，软糯着嗓音说得异常讨喜：“九儿最喜欢姐姐了。”
喜欢还是最喜欢呵呵
顾弦歌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睨了凤九一眼，佯装好笑地应到：“你那栖梧宫里，漂亮姐姐不少，日日与你朝夕相处，你不喜欢她们么”
凤九眉头一皱，奇怪地看着顾弦歌：“她们日日欺负我，我不喜欢她们。”
凤九说着把身子蹭了过来，如同哈巴狗一样黏在顾弦歌的身上，高兴得小脸都泛起了瑰红色：“姐姐又温柔又漂亮，九儿最喜欢姐姐了。”
顾弦歌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眯缝着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凤九的脸，“你难道忘了我当初打你的那一耳光了么”
凤九闻言不由自主地耷下了眉眼，扁着嘴说得可怜兮兮：“姐姐打九儿一定是有原因的。”
顾弦歌垂目看着凤九那乌鸦鸦的头顶，心头百感交集。
“况且，和姐姐的救命之恩相比起来，那一耳光根本算不得什么事。”凤九说罢抬眼目光灼灼地看向顾弦歌，小脸泛光，“九儿知道，那次，陛下是想借桂枝的手杀了九儿”
顾弦歌双目一瞠，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了凤九的嘴。
“你胡言乱语什么祸从口出不知道吗”
顾弦歌面色冷凝，一双凤眼严厉地瞪着凤九。
她很清楚地知道，凤九身为敌国质子在这里过得有多艰难，所以前世的自己才会一时鬼迷了心窍地，把毕生所学都教导给了他，她总天真地想着，只要她把凤九箍在身边，他总不能对南奚国造成什么威胁，却没想到最终竟葬送了自己。
顾弦歌心头激荡下，面上的神色也变了好几变。
凤九怔怔地看着顾弦歌，眯眼一笑，突然张嘴啃了啃顾弦歌的手心。
顾弦歌心尖一颤，手一抖便触电似的松开了凤九。
“姐姐的手好软好甜，就像棉花糖一样。”凤九这话说得可真是天真无邪童言无忌啊，却成功地让顾弦歌闹了一个大红脸。
顾弦歌黛眉一竖，眼睛瞪得溜圆，没好气地嗔怪：“你个流氓”
凤九眨眨眼睛，问得十分无辜：“流氓是什么”
“就是色狼”顾弦歌气得脱口而出。
凤九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继续往顾弦歌身上黏紧几分，笑呵呵地问：“姐姐，色狼又是什么”
顾弦歌：“”
“姐姐，九儿好多都不懂，姐姐教九儿好不好”凤九缠在顾弦歌的身上就开始撒娇。
顾弦歌只觉得，那个软软的身子贴在身上就如同一个火炉子一般，熨帖得她浑身都温暖舒适。
“外面好冷哦。”凤九被冻得小脸通红，一个劲儿地往顾弦歌的怀里挤，“姐姐让九儿进去喝杯热茶呗。”
顾弦歌心里又气又恨，却又无可奈何。反手一抓将凤九从自己的怀中扒拉出来，然后揪着凤九的后衣领，拧小鸡似的把他提溜进了华清宫，扬手一甩就将凤九扔进了软榻里。
“这家伙怎么又来了”衡芜一看到凤九脸就拉得跟个马脸似的。
凤九完全不理会衡芜，灵活地跳下软榻，哼哧哼哧地又向坐在书案旁的顾弦歌蹭去。
“姐姐，你在看什么呀”凤九像个好奇宝宝一般，对于顾弦歌手头的一切事情，兴趣和好奇心都格外的浓厚。
“九姑娘，殿下做事时你别尽在旁边添乱，行不”衡芜提着凤九就要将他扔到一边去，奈何凤九眼疾手快地如同八爪鱼一般盘在了顾弦歌的后背上，扯都扯不下来
衡芜气得面部都扭曲了几分。
“下去。”顾弦歌斜眼乜了凤九一眼，冷冷出声。
凤九扁了扁嘴，心不甘情不愿地从顾弦歌的后背上滑了下来。
“坐好。”
凤九立即依言在一旁规规矩矩地跪腿坐好，一副受教的模样。
案桌旁的烛火静静燃烧着，顾弦歌将手中的书页翻至第一页，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
“殿下，这前面的你不都看过了吗，怎么”衡芜对顾弦歌的行为表示不解，待察觉到顾弦歌凉丝丝扫来的警告目光时，衡芜识趣儿地闭上了嘴，转身往殿内的火盆里又添了几块银骨炭。
顾弦歌一边看，一边还会提笔在旁边批注自己的所思所想。
顾弦歌的想法和见解别致而独到，凤九每每看到都会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心中的震惊和惊喜，简直无以言表。
凤九兴奋得小脸酡红。
他不懂，顾弦歌也不过比自己大了五岁而已，为何她的一些见解，却是连举国的大儒能臣就算绞尽脑汁也无法想到的呢
她的想法不拘泥于常规，虽诡谲却也不失道理，往往能给人出乎意料之外的惊喜。
凤九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这个顾弦歌，她就像一团迷雾，让人看不清，却又吸引着人不断探究下去，期待着拨开迷雾后的绝世盛景。
顾弦歌自然也是感受到了凤九那灼灼如同烈火的视线，她也知道，凤九正在一丝不苟地同她一起看书，所以，本来看书一目十行的她，顾及到凤九，硬是将速度放慢了许多。
而且她还发现一件趣事，凤九只要看完一页的内容和她所做的批注，他便会不自觉地挪挪屁股。
于是，凤九惊奇地发现，自己的看书速度竟然和顾弦歌神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