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修真小说 > 君山满桃花 > 第17章 金戈铁马入梦来
    金戈声,马蹄声,厮杀声不绝于耳。

    四周的景色皆是白,唯有那弥漫战场的鲜血还保持着那份独有的赤色。

    一个五岁孩童坐在满是尸体的城头,冷漠且淡然得低头看着脚下的城墙。

    看着那些蚁附与城墙之上的奴兵,看着那些泼洒而下的桐油,看着那些翻滚而落的垒石与滚木。

    惨叫声,皮开肉绽声,此起彼伏,有人惨叫而落,有人咬牙而上。

    突而一阵密集的弓弦崩弹之声,一波压压的大雨,从北方汹涌而来。

    看着那磅礴箭雨,那坐于城头的孩童才缓缓抬起头,眼中却依旧波澜不惊。

    有巨力之士持塔盾向前,沉默起盾,沉默起阵。

    那数万支来势汹汹的箭矢,如铺天之雨一般,射到了城墙之上,射进了城墙之内。

    死亡,来的是那么的悄无生气,又是那么的轻而易举。

    哪怕有着塔盾所护,但城墙上不挺向下泼洒桐油,推落垒石滚木的守城兵们,依旧如那秋收的麦子一般,被割去了一茬又一茬。

    血,将城头的走马道渐渐填满,而那些倒下的尸体却被幸存的同袍随意一扯,随后因为他们倒下而空缺出来的位置,再度被人填满。

    咯吱,咯吱,脚下的城门被缓缓打开,随后马蹄如擂鼓,一支足有二千余人的骑军奔流而出。

    这是一支铁骑,亦是这座城的最后一支骑军。

    在这支铁骑出现的一瞬间,所有的声响都似乎变得越来越远,那白世界中的一切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天地间渐渐的只剩下了那如雷声一般的马蹄声,和那铁马之上的持枪军士。

    战场上血色为底的天策军旗烈烈作响,一名将士身着血凯一马当先笔直撞向那早已横枪而待的厚重枪阵,一声怒吼如雷炸响“我天策军长枪所指,便是我大唐军魂所在天策众将士随我撞阵杀”

    “杀”那充斥着铁血杀意的喊杀声,伴随着那二千同声的马蹄声,一齐狠狠得向这片天地放声

    杀声作曲蹄作鼓,不破狼牙终不还

    坐于城头的孩童不知何时缓缓站起,看着那纵马而起一枪屠戮十四人的为首之将,泪流满面。

    那柄枪叫雪中梅,他娘起的。那一枪叫战八方,他爹创的。

    在那名将领带着身后那代表天策上将身份的血色披风,狠狠撞入那座枪林之后,二千余名天策铁骑,齐齐策马撞阵

    长枪刺破了覆盖于马匹之上的铁甲,随后借着撞阵骑军的前冲之力,送入了那名年轻骑兵的胸膛。

    那年轻骑兵死前只做了一件事,含着血,将手中的长枪刺破了那名狼牙枪兵的喉咙。

    以命搏命,以命换命。

    自古以来骑兵撞阵,便是如此。

    那严阵以待的枪林在这样不要命的杀法面前,变得越来越稀,越来越薄。

    一道裂口突兀得出现在其中,随后变得越来越大,天策军撞阵撕阵,无往不利

    看着那处不断累积尸体的战场,那城墙之上的孩童,泪愈浓。

    那支二千余人的天策铁骑,在那处战场中留下了将近一半的尸体之后,终于是凿穿了那座枪兵方阵,向着身处枪兵之后的弓兵冲锋而去。

    身披血色披风的天策上将李赐,依旧作为枪尖,迎着披头而来的箭雨狠狠刺进了狼牙弓兵的军阵之中。

    而那天策军旗亦是由一素衣女子所抗,紧随其后。

    骑军冲弓兵之阵可不比那枪兵方阵,天策所属便如恶狼扑羊,终究是亮出了自己的獠牙

    来回凿阵冲锋六次有余,抛下了一具具断尸残骸。

    血风腥雨中,那抹红色与那天策军旗,终究屹立不倒。

    二十七秒,这是天策众将士将这处狼牙弓兵方阵给杀得七零八落的时间。

    也是天策铁骑,被赶来救援的狼牙大军所重重包围的时间。

    在那孩童的眼中,那抹红色就像一叶扁舟,在色的死亡海洋之中摇摇欲坠。

    守城处倒也有弓手提弓支援,可那连骑军一半都没有的可怜数量所泼洒出的箭雨,能帮上多少

    那处血肉模糊的绞肉机所传出的喊杀声,怒吼声,还有,马蹄声。愈来愈弱,愈来愈小。

    早已被泪水迷住了眼的孩童,紧咬着嘴唇,望着那被仅余的二十多天策骑军所护在其内的那抹红色。

    那个好似永远不会屈服的铮铮铁汉,此时他脸上的血水却与泪水混合在了一块,滴落在了地上。

    那名为李赐的天策上将,用那满是鲜血的左手,将身边佳人死前依旧未闭上的秋水眸子蒙上,在那白腻的额头上亲吻一下,随后将之轻轻放下,低头说道“等着,我马上来。”

    伸手,拿起那柄一直背于素衣女子身后的血色军旗。那悬于半空的“天策”二字依旧屹立不倒

    左手握骑,右手持枪,一声怒啸,啸声如猛虎“天策军不退不归”

    啸声中,二十余失去战马,钝了铁枪的天策军士,向着六万狼牙大军发起了第七次冲锋。

    亦是,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次。

    小舟终究会沉入海中,那抹红色被色的浪潮吞噬的无影无踪,旗帜也倒落于地。

    城墙上的天策士兵尽皆不知所踪,独留下五岁小童泣不成声。

    显庆六年,众人皆知,大唐在那一年少了个天策上将,死了个永忠王和爱穿素衣的永忠王妃,举国哀悼。

    却没几人知道,他李修失去了自己的爹娘,回不了自己的家,进了君山丐帮。

    四周的一切渐渐化作虚无,一切的白都混作了混沌。

    迷蒙间,李修感到自身的经脉传来阵阵刺痛,缓缓睁开了眼。

    蚕丝床帐,温软床被,菱花铜镜,仿佛刚刚梦境中的尸山血海从未存在过一般。

    一滴清泪自李修那纤长的丹凤眼中流淌而下,可那眼中却没了往常的春风暖阳,唯有一抹划不开的万里冰霜。

    冰冷的杀气以李修为中心,向四周弥散而去,房内的气温突然降了下来,明明是四月初夏,却冷的如同寒冬飞雪。

    一声迷蒙之声自床沿处发出,叶长书呢喃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睁开了那朦胧睡眼,打了个寒颤后,说道“怎么了,突然这么冷。”

    房内的冰冷杀气骤然褪去,李修眸中再度出现了一抹朝阳,笑着看着身边的黄衫公子,说道“你倒睡的舒服啊。”

    “啊李乞丐你醒啦”叶长书眼中的睡意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惊喜出声。

    刚要说李修昏迷的这段时间他是多么担心之时,却被李修先知先觉道“闭嘴”

    李修让叶长书闭嘴后便使唤着这位叶家少庄主替他去拿酒壶。

    叶长书“噢”了一嗓子后,便扁着嘴去拿那青色酒葫芦。

    “对了,李乞丐,你哭了”拿倒酒葫芦的叶长书好似想起什么一般,蓦然回头问道。

    得到的自然是那意料之中的一句“闭嘴”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