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咳了一声，娓娓道来：“鉴于此，再从两个贼人的身手来看，小女子敢断定，此次千金贴真迹的失窃，并非是小贼的一次误打误撞，而是一次有预谋的大案。”
我此言一出，令程东不禁眼前一亮，他与李万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挥手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小女子以为，此次盗案的主谋无外乎有三种。而第一种，就是喜欢字画收藏的巨富。”
我说着，索性离开了座椅，在机密房内踱起了方步，这是我在后世研究保安方案时养成的习惯。
这时，杨海在一旁冷笑道：“潘金莲，少在这儿装神弄鬼，须知以天下之大，喜欢字画收藏的巨富多如牛毛，难道我们还能一个个查将不成要知道知县相公只给了程总捕半月期限，所以说，你的这般推论等于和没说一样”
“杨捕头此言差矣”我知道杨海以前深得张千倚重，可是这一次总捕头却成了程东，他心里不服，此时出来发难也是正常。
只不过我的心思全在案情上，哪里还顾得上在乎杨海的态度如何呢
“当今天下，能称得上巨富而又喜欢古玩字画者只不过两三人而已”
“哦”杨海几乎笑出声来：“金莲姑娘既然如此笃定，本捕头愿闻其详”
我伸出了三根手指，先蜷下了一根，“头一位，当属沧州横海郡的小旋风柴进，此人乃是大周柴世宗子孙，自陈桥让位以来，太祖武德皇帝敇赐誓书铁劵，等闲人哪敢正眼瞧他柴大官人家学渊源，除了舞枪弄棒之外，还喜欢琴棋字画，尤其喜欢怀素的字。”
一石激起千层浪
小旋风柴进仗义疏财，天下扬名，纵然是阳谷县这些捕快，也个个闻得他的名声。
众捕快再也忍耐不下去了，一个个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杨海更是一直发笑：“好一个潘金莲，你这厮竟然把罪过推到柴大官人身上须知柴大官人身怀誓书铁劵，纵然真是他着人拿了，周邦彦周大人，还有知县相公只怕也只能一笑了之。”
我理也不理杨海，接着蜷曲了第二根手指，继续说道：“第二位，当属大名府玉麒麟卢俊义此人乃是河北三绝，不但棍棒天下无对，而且对古玩字画也有所涉猎。”
杨海哼了一声道：“卢员外枪棒闻名天下，至于这喜好古玩字画之说，只怕是你这厮信口说的吧”
程东再也按捺不住了，冷声道：“杨捕头，今日案情议论，大家可以畅所欲言，你若是有不同意见，可以等潘捕快说完之后再说。”
可以想象，如果换做是我，也会对杨海今日的表现不满，刚才程东征求意见时这厮不发一言，可我每讲一句，他却跳出来热嘲冷讽。不知是为了师父张千因而仇恨我还是想借此机会踩着程东的肩膀上位
程东这么一说，杨海的脸上就挂不住了。再怎么说大家也是师兄弟一场，怎么能够胳膊肘往外拐，向着仇人说话呢
“程总捕既然嫌我碍事，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杨海越想越气，当场拂袖而去。
“走就走，在这里也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程东小声嘟囔了一句，笑着对我道：“金莲姑娘，你继续说。”
此时的我仿佛就是程东最后的救命稻草，他不死死抓住才是咄咄怪事呢
我清了清嗓子，蜷下了最后一根手指，“这最后一位，就是独龙冈上，李家庄的庄主扑天雕李应。”
我话音刚落，程东就急不可待地问道：“金莲姑娘，依你之见，这三个人哪一个才是盗窃千金贴的幕后主谋呢”
本来程东也是一个出类拔萃的捕快，可是今日里被知县相公着人在脸上刺了字之后，整个人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六神无主起来。
“依照我大宋律法而言，定他人之罪是需要证据的，人证物证一样都不能少。”
我倒是不慌不忙，微微一笑道：“而据小人掌握的证据来看，柴大官人与卢大员外已经基本洗清了嫌疑。”
“哦”在一旁一直洗耳恭听的李万忍不住插口道：“金莲姑娘，你身在阳谷县，到底是如何判定柴大官人与卢大员外不是此案的幕后主谋呢”
李万办案多年，经验尤其丰富，完全有资格提出这样的质疑。
我呵呵一笑道：“李捕头德高望重，过的桥比小女子走过的路都多，想必听过这样一句话，叫做谋定而后动吧”
“老夫听过如何，没听过又如何”李万不管心里如何想，但表面上却不得不给我一个面子：“金莲姑娘，休要再卖关子，有话直说便是”
我躬身施了一礼，道：“既然德高望重的李捕头发了话，小女子只能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明白自从张千引退之后，李万对权力已经看得很淡，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面子问题了。只要把他供得高高的，什么问题都好说，更不会像以前一样，暗地里下绊子。
果然不出所料，对我明里暗里拍得这几下马屁，李万很是受用，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道：“你这丫头越来越会说话了。”
“这都是程总捕和李捕头教导有方。”我恰到好处地又捧了程东一句，然后话锋一转，步入了正题：“案发当日，小女子使了些钱财，请画师绘了两幅贼人的肖像，然后差了两个眼明手快会说话的泼皮兄弟，携带着画像分别去了沧州横海郡与河北大名府。”
“金莲此举好倒是好，就是有些想当然了。”李万先夸了我一句，然后皱紧了眉头道：“你看重的人，老夫当然信得过，只是这两个泼皮到了横海郡与大名府，人地两生，如何能在短短两三日内，拿到证据来证明柴大官人与卢大员外的清白呢”
程东也在一旁道：“金莲姑娘终究是年轻，做事孟浪了些，此事换做是我，应该发下公文，请沧州官府协助取证才是正理。”
“两位前辈真是明眼人，一下子找到了破绽所在。”我投桃报李，也是先夸了程东、李万一句，然后微微一笑道：“程总捕此言差矣，以柴大官人在沧州的影响力，请当地官府协助能有用处于是，小人便让其中一个兄弟拿着画像，到了沧州横海郡，叮嘱他休得惊动官府，只是拿出了十两银子，塞给了一个酒肆的酒保，如此便大功告成也”
“有这等事天底下还有这般奢遮的酒保”程东、李万皆是吃了一惊，对视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道：“难道这个酒保是沧州府尹相公的小舅子不成”
“府尹相公的小舅子只会做掌柜，哪里会当一个侍候人的酒保”我的笑容越发的灿烂起来，“这个酒保也就是一般的酒保而已。”
“如此真是奇了怪了”程东还在一个劲儿的琢磨，一边的李万却已经恍然大悟：“莫非与这家酒肆地理位置有关”
“姜还是老的辣”我翘起大拇指，称赞了李万一句，才说道：“正如李捕头所言，这家酒肆正好开在柴大官人的庄子大门对面，可以说柴大官人家每天来了什么客人，这个酒保最为清楚。据我那兄弟讲，那个酒保拍着胸脯言道，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个贼人。”
程东不愧身为捕快房的总捕头，很快从中寻出了破绽：“话虽然如此，可是柴大官人好客之名天下皆知，客人众多，万一酒保有所疏漏该当如何”
“如果是像商三、杜四这般的模样，没甚的出众之处，扔进人群里顿时便找不着了，酒保当然会记不住。”我再次笑了：“可是这两个贼人模样，都是让人一见便三五载都忘不掉的，酒保只要见过一面，便不会记错。”
程东点了点头，也乐了：“算你这丫头说得有理。”
的确，被抓的贼人是个身材胖大的和尚，血盆阔口，面如锅底一般，逃走的贼人却是个风一吹就会倒的瘦子，贼眉鼠眼，骨瘦如柴，这两个人反差加大，到后世搭档说相声都行，能不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吗
李万心里直痒痒，按捺不住道：“金莲，你想把老夫急死怎么着洗脱了柴大官人，你不会对卢大员外也照方抓药吧”
“对待不同的人，小女子往往会采取不同的方法，如此方能收到奇效。”我摸了摸鼻子，道：“柴大官人往往都在庄子里会客，但卢大员外却不同了，仅仅是酒楼，他在大名府就开了七八座，会客之所有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若是采用对付柴大官人的法子，未免就让人贻笑大方了”
“那不知金莲姑娘对玉麒麟卢俊义采取了什么非常之法呢”这句话不单单是程东想问的，也是机密房内上百名捕快的心声。
我慢条斯理道：“李捕头可还记得一怒拔刀杀了赵五郎的青面兽杨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