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卯呵呵，老夫进捕快房已经二十多年了，还从来没听过有这个时辰应卯的”张千说着，脸色陡然一变，拍案喝道：“你们几个还不速到堂前回话难道让老夫雇一乘八抬大轿去抬你们吗”
“这个为老不尊的东西，别看胡子一大把了，怎么也耍起无赖来了昨晚他自己说过的话，怎么就不认账了呢”小荷一股怒火刷地窜上了心头，嘴里嘟嘟囔囔的，就要去找张千理论。
“妹子，稍安勿躁，一切有我”我向小荷使了个眼色，然后引着他们几个快步到了堂前，深深施了一礼，不卑不亢道：“启禀张总捕，李捕头，潘金莲等人已经奉命来到。”
张千看也没看我们一眼，却把脸转向了站在左列第三位的一个捕快，“杨海，你是我们捕快房的轮值点卯官，不知今天早晨可有人没有应卯”
杨海应声出列，拱手道：“启禀张总捕，今晨共有五人没有应卯，分别是潘金莲、柳小荷、商三、杜四和钱五。”
“好，很好”张千挥了挥手，让杨海入列，又把脸转向了立在右列首位的一个捕快，“程东，你是我们捕快房的执法官，可知无故不应卯者，该如何处罚”
“一卯不到，杖责二十；二卯不到，杖责四十；三卯不到，杖责一百。”我听说这个仪表堂堂的程东是张千的心腹，准备工作做得相当到位，更兼口齿伶俐，一口官话说的真溜儿，真是一个做播音主持的好料子。
“好，很好”张千又挥了挥衣袖，等程东入列了，才厉声喝道：“大胆潘金莲、柳小荷、商三、杜四、钱五，你们几人本是市井泼皮，蒙知县相公恩典，才披上这身官服，到这捕快房里当差。不尽心尽力倒也罢了，谁知连最起码的应卯也置之度外，你们心里还有我大宋朝的律法吗还有对你们有提携之恩的知县相公吗”
小荷心直口快，再也按捺不住，嘴里夹枪带棒道：“张总捕又何必假惺惺的装正经我们几个之所以没有应卯，不是经过您老人家的恩准吗”
“老夫的恩准”张千呵呵笑出声来：“柳小荷，你莫不是宿酒未醒，在这里说起醉话来了”
小荷猛地抬起了头：“张总捕真是贵人多忘事呀昨夜你将我们几个送到青石巷家中后，您老人家亲口对我说，说我们几个酒喝多了，就好好睡上一觉，等到未时再来应卯却也不迟”
张千并不动怒，反而笑出声来：“柳小荷，我们捕快办案子，讲究的是证据，你可有人证”
小荷忽地一指李万，“商三哥他们当时喝醉了，不过李捕头在场，可以为我们作证。”
“昨夜，老李的确是与我一同去了青石巷。”张千看了一眼李万，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来，“老李，昨夜老夫说过让他们未时应卯的话吗”
“应卯，应卯，就是应该卯时来衙门报到的，若是改到了未时，那就应该叫应未了”
李万笑了：“老张，你好歹也干了几十年的捕快了，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冒失的决定呢一定是他们几个想偷懒，梦到老张你给他们几个放假了。”
李万这一席话，让一众捕快们哄堂大笑起来。
“金莲姐”小荷轻声唤了我一声，“你是不是把昨夜装醉的事实讲出来，那样，我们不就有了人证了。”
我理也没理小荷，独自上前一步，对张千言道：“启禀张总捕，小女子有罪”
张千想笑但是又忍住了，心中肯定是乐开了花，嘴上却煞有介事地问道：“潘金莲，你何罪之有啊”
我拱手道：“其实，小女子昨夜根本没有喝醉，张总捕在青石巷口对柳小荷所说的一席话，小女子是一字不差的听到了耳里，记在了心里。”
我这么一说，小荷他们不由得面露喜色，我知道，虽然他们没有一个软骨头，但是一百杀威棒能不打还是不打为好。
张千呵呵笑道，“潘金莲，没想到这丫头酒量惊人，喝了一坛子酒竟然还没醉不过你们几个是一伙的，你很可能为了逃脱连误三卯的惩罚，从而做了伪证，这一点儿你可要想清楚哟，别到时候老夫的杀威棒打烂你们的屁股之后，反悔也就来不及了。”
因为牵涉到我和小荷两个女的，一听说要打我们的屁股，那些男捕快们都笑了起来，不用说，笑声很猥琐的，有的人还小声嘀咕，说什么这么好看的屁股，谁舍得用棒子打。
“张总捕放心，潘金莲既然入了公门，就知道律法无情，又怎么敢做伪证呢”我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昨夜小女子听得清清楚楚，张总捕言道，你们几个早点儿安息，千万不要误了明晨的点卯大事，若是误了卯，可是要挨棒子的。”
我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小荷更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金莲姐，你午饭没吃酒吧怎么胡言乱语起来了”
“潘金莲，你进了一次死囚牢，就变得乖巧起来了，我喜欢”张千满心欢喜地夸了我一句，却是拍了一下书案，冲着小荷喝道：“柳小荷，胡言乱语之人不是潘金莲而是你吧识相的赶快认罪受罚，老夫或许会念在尔等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的份上，少打你们几棒子。”
我心里暗笑，但还是随声附和道：“妹子，不要怪姐姐没有替你们说话，我这也是帮理不帮亲，更何况纵然是姐姐我昧着良心做了假证，难道就能骗得过英明神武的张总捕吗还不赶快谢过张总捕的恩典，更待何时”
“休想”小荷硬着脖子道：“潘金莲，算我柳小荷当初瞎了眼，跟你这个见风使舵的小人做了姐妹，从现在起，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
小荷这也是被我气昏了头，不但往日里的聪明劲儿荡然无存，而且任凭商三和杜四两个在身后如何拉她的衣襟，也拦不住她的嘴。
“好好好，没想到如此一件小事，竟然闹得你们姐妹反目，真是大出老夫意料啊”张千第三次拍响了书案：“来呀，将这个咆哮捕快房的柳小荷绑了，杖责一百，不得有误”
随着张千一声令下，早有三四条汉子应了一声，如狼似虎地把小荷1按在地上，举起大棒刚要打，我恰到好处地喊了声：“张总捕，且慢动手，且听小女子一言，再打不迟”
张千定睛一看是我，也有些意外，“潘金莲，莫非你顾念姐妹之情，不忍眼睁睁看着柳小荷挨打受苦”
“知我者，张总捕也”我颔首笑道：“若是看着好姐妹挨打而不管不顾，那我潘金莲还有何面目再在这阳谷县厮混，干脆买一块豆腐一头撞死得了。”
张千忍俊不禁道：“潘金莲，此乃捕快房千百年来传下来的规矩，你又能如何呢你不想看也行，念在你刚才为我作证的份上，老夫就特许你到门外候着，等打完他们几个再回来不迟。”
“这个主意的确不错，多谢张总捕恩典。”我点了点头，刚要走，忽地又道：“小女子生来懒惰，走得远了，腿脚疼，走得近了，会听到兄弟们的惨叫，就更加于心不忍了。”
小荷很机灵的一个小姑娘，她虽然不明白我到底意欲何为，但还是听出来我是在消遣张千和李万，不由得乐了，被按趴在地上也不老实，抬起头打趣道：“金莲姐放心，你只需走到门口即可，妹子挨打时的叫声一向很小，打人时的叫声才叫大呢”
我摇了摇头道：“只是姐姐我现在懒病突然发作了，一步都不想走了”
俗话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一旁的李万是个老狐狸，在一旁隐隐约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了，但好奇心还是督促着他又问了一句：“潘金莲，走不想走，看又不想看，你这丫头到底想做什么难道是急着讨打不成”
“知我者，前有张总捕，后有李捕头也”李万这句话刚一出口，我就鼓起了掌：“反正小女子的屁股痒得很儿，不挨几棒子就不舒服，小荷妹子那一百棒我就替她挨了算了”
小荷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了，知道我此举必有深意，也就不再吭声了。
可商三、杜四与钱五不明就里，忍不住一起叫出声来：“姑娘，你稍作歇息，挨打这种粗活还是让我们兄弟来吧”
我指了指杜四，又指了指钱五，一下子笑了：“三哥，四哥，五哥，你们不要如此小家子气呀，姑娘我一视同仁，不偏着那个不向着那个，既然替小荷妹子挨了棒子，又岂能不替你们三个挨呢”
说着，我冲着张千拱了拱手，一本正经地说道：“张总捕，为了以示公平，索性把他们四个要挨的棒子，统统算在小女子身上，一并打了，更是爽快，不知张总捕意下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