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叛端着碗微微抿了一口,避开愆殇怨怒的目光,被掀开一半的面具将他的嘴巴完整地露出来,酒润过他的唇,他的唇色登时饱满了起来,冷冷一笑,道:“他身份比你高一重,好处自然也要抢在你的前头,这道理你还不懂”
“凭什么我不服”愆殇咬牙切齿地咆哮,借着酒劲,他几乎要将心理所有的委屈都倾吐出来才算满足。
“那天我接到一封陌生的迷信,说今晚出兵定然大胜。西爵王那个老家伙不愿意冒这个险,却又不想错失良机。他这只乌龟胆小不敢,他不敢我敢啊是我带着一百名阴伺活生生地在魔族大营里撕开一道口子,你问问西爵王,若是没有我在前面,他敢率兵出营么他不敢啊他就是个怂包却还要将我的功劳据为己有这种人不配抢我的功他不配”
看得出愆殇果真是生气了。冷叛避其锋芒,并不着急答话,待他自顾自的又喝了两碗酒,这才好奇地问他道:“你说有人给你送信我倒是奇怪,什么人会这么好心给你送来如此厚重的大礼。”
酒精麻醉了愆殇的大脑,他呆滞了片刻,眼神迟钝地像是要睡着了般。冷叛将面具向下拉了拉,从面具的眼孔上打量起愆殇的表情来。愆殇的目光并不在冷叛身上,或者根本不在任何一件物体上,而是虚飘着的,盯着空气中某个神秘而不知所在的点。
似乎看的累了,愆殇不甘心地垂下头来,摇了摇,口齿不清道:“不,不知道,连长什么样子我都没见到。”
冷叛吸了口气,也觉得这事分外怪异。可既然这仗已经打赢了,再计较这样的细节就没什么意义了,于是冷叛不再纠结,而是陪着愆殇继续喝酒。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魔界,一场小雨悄然来临。
幪庶所带军队大败而归,戮婪怒不可遏,再加上幪庶不知去向,他将此事与前些日子的传言联系到一起,对幪庶临阵脱逃一事深信不疑,于是加大对幪庶的通缉力度,并发誓找到他之后要发配到灼魄河,要他被灼烧致死。
可是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的过去,通缉令已经在魔界妇孺皆知,抓狂的戮婪就差挨家挨户地搜查了,可是幪庶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半点儿消息都没有。戮婪觉得奇怪,一边令手下继续搜查,一边反省幪庶可能去的地方,最后他将目标锁定到一个嫌疑最大的地方森黎阙。
于是在这场小雨之中,戮婪穿着便衣,十分低调地来到森黎阙。森黎阙看守的魔兵竟然没将戮婪认出来,一致认为这个圆脸上生着横肉,肚子上向外微微凸起略显魁梧的男人是某个来伸冤的大叔。
结果确认是戮婪,一众魔兵怕得要死,连忙跪在地上赔罪。戮婪没心思与这些小角色计较,而是直奔山巅。这时候有人心肠的魔兵主动表示可以先行去上面禀告魔主寂飖,以便他能做好准备提前迎接,免得到时候慌乱。
戮婪赶紧止住他道:“不需要,我和寂飖老朋友了,用不着什么繁琐的仪式,要不然我也不会穿成这样一个人来了,我就是怕太正式会麻烦你们主上。”
话虽然说得平易近人,令人不禁遐想戮婪这样一个英明而又善良的形象。其实不然,戮婪之所以要这么做就是害怕打草惊蛇,这样低调地来说不定就能寻到一些关于幪庶的蛛丝马迹,如果他大张旗鼓,那么寂飖必定会将所有的线索都掩藏起来令他扑个空。以寂飖的能耐,他若是想办,那么绝对能够办到。
在戮婪沿着山路向上走时,寂飖抱着肩膀站在韬鋈的门口,表情深邃。半天又得意地笑了笑,然后伸了个十分饱满的懒腰。
浮夜撑着伞从一旁经过,恰好看见了滴水的房檐下伸懒腰的寂飖,她深深地看着寂飖,嘴角轻轻地抿住,然后缓步过来,目光快速地从他身上掠过,漫不经心道:“在这里欣赏雨景”
浮夜在寂飖左右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来,白色的伞面上有细小的剔透水珠滚落下来,在地上跌地粉碎。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可这丝毫掩盖不住浮夜那充满磁性的温柔嗓音。寂飖将双臂收到胸前,再度纠缠起来,然后神色平静地扭头看向雨伞之下绛色衣衫的浮夜,像看着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淡淡地开口道:“他要来了。”
浮夜本能地想要问一句“是谁”,然而话到嘴边,一个熟悉的名字骤然间从记忆的边缘蹿升到她的眼前,在这个位置,雨水已经无法再对她造成任何威胁,可是她却咬着下唇将伞握地更紧了一些。寂飖没什么语气的话是如此令她心酸,她头不动,只是将眼睛狠狠地垂下去,冷冷道:“他来不来,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寂飖蓦地一声冷笑:“我还没有说名字,你却已经猜了出来。哈阶令,你好本事。”
浮夜的话紧随其后:“你少来和我玩儿这种鬼把戏,你这样的口气这样的表情,除了他还能有谁”
寂飖想要再说话,浮夜立即开口将其堵住,道:“不是我对他很了解,而是你”浮夜白皙的脸上渗出一丝红润,坚定的目光甚为严肃,用不带一丝玩笑的语气道:“是我太了解你了,无论你在心里盘算着什么,在我这里都是一目了然。”
寂飖好笑地看着浮夜,嘴角轻轻地扬了上去,揶揄道:“若是如此我该杀了你才对吧”
浮夜愣了愣,落在寂飖脸上的目光所携带的情绪几经更迭,最后在疑惑上定格。寂飖含蓄地笑笑,转头看向濛濛的小雨,漫不经心道:“这世界上能看透我的人都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因为万一他成了我的敌人,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茫然的浮夜忽闪着眼睛看他,蓦地一声惨笑,漂亮的脸蛋上升起一丝怆然,低眉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活不过许久了对么”